他本不想装样子过来看薛适,但听说江岑许一回京就远远甩开萧乘风一路打听薛适的消息,再联系薛适伪造让江岑许和亲的遗诏,他实在觉得奇怪。
薛适教导过江岑许书法,两人也算走得近,为何还要伪造一封让江岑许和亲敌国的遗诏,置她于死地,甚至不惜得罪江接?
他担心这是江岑许的授意,两人早已达成计划,只为借和亲关塞金蝉脱壳,但苦于一时无法查证,便打算借看望薛适的机会查探一番。
思忖间,江接已经让人打开了门。薛适被绑在椅子上,即便听到了声响,依旧闭着眼睛,宁静而平和的模样。
“孽障,竟做出女扮男装此等违逆天理之事,如何对得起先帝对你的赏识、娘娘对你的爱护?”明相的语调虽无剧烈的起伏,但反倒因此更具威压,说着就要以长辈的姿态,扬手落下巴掌。
薛适不觉得意外。
江接会说出她女扮男装是迟早的事,何况她还违背了江接的意思,没有伪造传位于他的遗诏。
只是,她的脸上并未挨下预想中火辣辣的痛,反而是下巴被人忽然捏紧,迫得她不得不仰起头。
薛适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千叶莲绽在眼前,像是将莲池中的水汽也带了出来,润湿着她的视线,寸寸朦胧。
薛适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泪水断落在来人虎口的位置,又滑过手背。
她的目光在眼前人的面庞上游曳。
唇色虽不似以往红润,但也不再那般苍白,想是身体已无大碍了。
下颌的轮廓锋利很多,更加瘦削了。
眼睛……
薛适对上那双被面具圈括的漂亮眼眸,未等看清时,捏在下巴的手又加重了力道。
然后,她听见属于五公主的声音,极沉极冷,对她道:“薛待诏真是好本事。嘴上说要和本宫一起,结果转头就抛下本宫自己逃跑了。”
他下巴紧绷,双唇因抑制着怒意几次张张合合,最后彻底散溢,落下个讥讽的弧度,“想投奔他?那一开始就不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我这人厌恶的东西很多,但最讨厌的,就是背叛。”
江岑许看着薛适迷茫而无措的水眸,望向他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砸在手上,灼烫又刺痛。哪怕是被利刃刺穿手掌,都不会有这么疼。
他将手移开,转而压在薛适的后颈,欺身逼近。
若不是靠在她耳侧出口的话冰冷又阴狠,带着浓重的杀意,也许会有人以为,这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薛适听见江岑许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问她:“和亲遗诏,是你写的吧?”
“是。”
她不后悔,也没想瞒他,所以回得一点不犹豫。
只是,这样的姿势下,薛适也就无法看到,江岑许眼中剧动的眸光。
像是破碎的琉璃盏,没能护住最爱的鱼。
“既如此,你最好祈祷本宫死在关塞。否则若你还活着,本宫一回长安就要你死。”
他恢复声调说完,直接从腰间甩出软剑,抬手就要砍向薛适的脖子。
“小五。”
江接见江岑许竟动了真格,想到她为了找薛适不惜直接在自己面前对袁敏达动武,要是疯起来怕真会一剑杀了薛适,赶忙出声阻止,“国有国法,莫要动私刑。待我将此事报给刑部,再定罪处置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