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紫宸殿。
江抒先是结合所有案卷和证据,一一列明了明文昌派人杀害江措与昭景帝、以及自己伪造书信诬陷许皇后叛国的各项罪状。
薛适站在殿外默默听着,忽然想起刚来长安那一年,明文昌告诉她昭景帝喜作诗练字、惯写行书,那时她只觉这个姨丈心思细腻,现在想来,明文昌自己同样擅长书法,所以会对昭景帝惯写的字体了然于心。
“罪人奚玄已于牢狱自杀,罪人明文昌于明日斩首,其他听命于明文昌纵火、杀人等罪人革除官职,流放边疆,但祸不及家人亲眷。”
“关塞王子什勒心有不轨,携人欲助明文昌危害我大益政权,平襄王已将其关押,大益无权干涉他国朝政,故待关塞王女什雅入益解决。”
“另,太后这段时间操劳过度,昨夜突发心疾薨逝。太后生前希望死后骨灰撒入河湖,故丧事从简。”
江抒的声音肃穆落下,一切尘埃落定,这些年所有的动乱与纷扰皆被驱散,日光晒干风雨,水面重归平静。
退朝之后,紫宸殿只剩下江抒、江执,和随后走进的薛适。
江抒抬头看见薛适蹲在他身前,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温柔无比。他鼻尖一酸,微微靠在薛适肩头,有些哽咽:“小表舅……母后和阿画一样,从囚笼飞走了,我替她开心。可是,她为什么不同我说一声,哪怕留下只言片语也好……”
“怎么没有,在这里呐,娘娘留在寝殿的。”
薛适掏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
【抒儿,母后一切都好。
奚玄是母后少时就认识的人,我知道你恨他杀了你父皇。母后不想为他求情,令你在母后和你父皇的死之间为难,但又想拼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所以母后选择做一个自私的恶人。很抱歉丢你一人替母后处理烂摊子,母后觉得愧疚,但又十分自豪,因为我知道,你会将一切处理得很好。
有阿适和平襄王在,母后很安心,他们会对你很好,不会像你外祖那样逼你,令你不开心。
书信不阻千山万水,天高海阔,愿岁月安宁,我们母子尽早重逢。】
“母后……”
江抒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眼泪忍不住掉落,晕湿了笔墨。
出殿时,江执看着她:“信是你写的吧。”
“……怎么会,信就是娘娘写的。”
“太后不会说‘重逢’,因为她既已冒险离宫,即便再思念皇上,也不会回来,只能皇上出宫去找她。但一国皇帝抛开朝政出宫寻母,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你的视角这一切却可能。因为你知道皇上会将皇位给我,他可以离开。”
“好吧……”薛适知道自己瞒不过江执,“但好在,抒儿相信了。”
“那你呢。”
“嗯?”薛适疑惑地看着他。
“他们都讨厌这里,你……讨厌吗。”
两人一步步走过龙尾道的阶梯,朝宫门方向而去。
薛适低眸,风声过耳,此刻的白昼蓦地在她的记忆里沉坠,变成某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不讨厌。”
“因为……”
“我想每一个曾辅佐过这簇繁华的人,都被记得。”
江执一愣,薛适靠前一步,双手环上他的腰,仰头笑看着他,“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