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短暂的愣神,他便嗤笑出声:“本帅在长狄地位稳固。”
他自信的眼眸似鹰般锐利,又透着一股狠劲,煞气十足。
“是吗?”谢应忱眼角轻轻一压,云淡风轻地反问道,“可若是长狄南征大军在北境受挫,贵国国君还会信元帅之能吗?”
静默了一瞬,留吁鹰旋即哈哈大笑:“吾王岂是这等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人!”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不仅是一种自信满满的宣示,话里话外更是顺便贬了大景皇帝一把,意指今上唐弘诏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他的王上与他年少相识,君臣相宜。十几年前,是当时身为九王子的王上在先王跟前举荐了他,他才有机会去长狄西疆,逐步靠着军功升至副帅;去岁也是王上力排众议任命他为南征军大元帅。
他们长狄的王上英明神武,心怀大志,可不是大景皇帝可以相比的!
谢应忱的姿态十分放松,一侧入鬓的长眉高高地挑起,又道:“那若是,六磐城,银川城,兰峪关相继失守呢?”
“……”留吁鹰胸腔内的心脏猛地加快,连眼匝的肌肉都忍不住痉挛似的一跳。
谢应忱此话何意?!
迎上留吁鹰晦暗不明的眼神,谢应忱悠悠一笑,不冷不热地说道:“长狄王之下有九姓亲王,分掌九个部族,各有各的领地,长狄王与九姓亲王之间既是利益一体的君臣,又互相忌惮,互相制约。”
“留吁家本是马奴,是令曾祖父救了先王的性命,才除了奴籍,族人得以从军,靠着战功步步高升。”
留吁鹰现在能拿稳南征军的兵权,一半是因为他姓留吁,过去这几十年,族中子弟为长狄开疆辟土;另一半则是因为他去岁在北境诛灭了谢家,夺了大片大景领土,战功显著。
“贵国国君去岁继位之时,亲口许下承诺,谁能拿下中原半壁江山,谁就可以得封领地,成为长狄的第十个亲王。”
“可是,九姓亲王会愿意一个马奴出身的家族与他们平起平坐?”
顿了顿后,谢应忱接着道:“一旦元帅战败,元帅觉得九姓亲王会不会落井下石?”
答案是,会。
留吁鹰的唇角抽动了两下,连目光也闪了闪,又强行绷住了脸,尽量不露声色。
长狄的九姓亲王一贯自视甚高,看不起留吁家马奴出身,这些年来多有打压,他们不能容忍留吁家压他们一筹。
就算现在留吁鹰战功显赫,也一直被九姓亲王明里暗里地下绊子,几个亲王更是借口去岁与金鳞军的那一战,长狄损失惨重,反对继续南征。
正因为此,南征大军才会暂时止步于北境。
谢应忱寥寥数语就点出了要害,他对长狄的格局太熟悉了。
熟到,仿佛常年在与他们打交道一样。
留吁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沉沉地轻轻击掌道:“顾世子这是认定了本帅会败?!”
“呵,世子还真是会开口说大话!”
面对留吁鹰的挑衅,谢应忱面不改色,屈起尾指放在唇间吹了声清脆的口哨。
“啁——”
碧蓝的上空立即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鹰啸声,一头雪白无瑕的白鹰不知道从哪里展翅俯冲了过来,尖锐似钩的鹰爪上还抓着一只灰鸽子。
白鹰在他们头顶上方绕着圈子,发出阵阵亢奋自得的鹰唳。
留吁鹰先是一个怔神,跟着眉棱猛地一跳,目光落在鹰爪中的那只灰鸽上。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