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那天清晨,民乱突起,那伙愤怒的百姓如决堤的洪水般撞破府衙的大门,疯狂地涌进府衙,叫嚣,打砸,放火……
局面彻底失控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了一点,在京城,在朝堂上,他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除了父皇以外,人人都敬他,让他;可在这遥远的幽州,在那些义愤的百姓面前,他这个三皇子微不足道,顷刻间就会被这股洪流所吞没,宛如蝼蚁般。
他怕了。
他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储君,不能畏战,可方才,当他听闻谢应忱要走的消息时,那一瞬,他深深地感觉到了恐惧。
“三皇子殿下,保重。”谢应忱随意地对着谢璟拱了拱手。
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平静的目光在谢璟绷紧的脖颈与手背上轻轻掠过,毫不留恋地在他身边走过。
他在府衙大门外翻身上了一匹红马,一夹马腹,策马而去,几个玄衣亲卫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那抹血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站在门内的谢璟感觉四周空空荡荡的,明明是七月酷暑,阳光灼灼,他却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心神不宁地站在那里,看着府衙外不时有面黄肌瘦的百姓经过,看着这明显被打砸过的府衙……
尚古城的民乱已平,之前围城的那伙白巾军也已经被击溃,但是这段时间,城内城外还是不太平,尚有些残匪流窜。
而且,上郭郡、樊阳城和尚古城在经历了战乱后,百废待兴,后续的事宜繁复纷杂。
本来他以为有谢应忱在,他什么也不用管,现在谢应忱要走了,这一大摊子的事就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谢璟抿住嘴唇,心里没什么底气,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又再次引起民愤,导致民乱。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民乱那一日的一幕幕,彼时,城内外都是一团混乱。
城内是愤怒的百姓,城外是围城的白巾军,他的几个亲卫护送着他和鸾儿朝城外跑。
眼看着那伙白巾军就要破城,千钧一发之际,谢应忱率他的天府军精锐出现了,杀得那伙围城的白巾军溃不成军。
谢应忱一剑一骑在数千乱军中所向披靡,剑锋所及之处,鲜血飞溅,那些凶残的流匪全数倒下,鲜血染红了他身上银色的轻甲。
战场上,一片刀光剑影,血流漂杵。
而他只能傻愣愣地仰望着马上的谢应忱,狼狈不堪。
当时,谢应忱在马背上傲慢地俯视着他,下垂的剑锋还在滴着血,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谢应忱的声音中根本毫无敬意,甚至于有些高高在上,傲慢轻狂,但不得不说,他的及时到来的确让谢璟如释重负……
“殿下!”
耳边传来承恩公熟悉的声音,将谢璟从恍神中唤醒。
谢璟转头看去,就见一袭太师青直裰的承恩公步履匆匆地朝他走来。
“谢应忱已经走了?”承恩公跑得是气喘嘘嘘,眼神晦暗地抬头朝门外望了一眼,双下巴随之颤了颤。
“走了。”谢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