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可是他亲自编写的好戏,当然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喻明希批了一身的雨雾,细细的水珠凝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像晨露的簇拥。可他在雨里久了,密密麻麻的水珠还是聚成了水流,无可避免地将他冲刷。数道水痕在他脸上,好像流泪。
他是不会流泪的。
二楼有一条走廊,上面堆着七七八八的杂物,在走廊末端的角落,应该恰好能看到底下器材室门口的景象。而器材室门口一侧的楼梯是通向二楼走廊唯一的路。
这楼老是老,不过墙面做的是石米墙,摩擦力管够。喻明希绕过楼后,无声来到走廊一侧的底下。从下往上看,那里被杂物和发霉的围栏挡得严严实实。他目测着,这个高度,他从助跑开始,五秒足够。
高瘦的少年直立雨中,他微微仰起头,承接昏昧天幕降下的一切。雨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剑一样薄又利。原本要落在他鼻尖的雨丝蓦地改向,斜飞出去。
是风来了。
他后退两步,屈膝,前倾,锐利的目光要刺破这黑夜。
这样的雨夜,对潘斯明来说是有点冷的。尤其今晚,凌芊芝开口要求他的穿搭,他在衬衫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背心。
他蹲在这旮旯快十分钟了,腿开始发麻。
他拿出手机,打算再放点料催一催那人。
这夜足够黑,调到最低的屏幕光也能照清潘斯明文弱秀气的脸,照清楚背后烈风袭来之时,他满面的惊恐以及,眼中骤然升起的兴奋。
只要喻明希来了,无论如何,都是输。
一身湿泞的少年以闪电的速度给了潘斯明后颈一记手刀,对方便两眼一黑,软趴地倒下了。喻明希捡起落地的手机检查,一手扣着潘斯明瘦削的前胸把他上身抬高,边翻着手机边把人拖下楼,任他两条瘦长的腿磕在层层石阶边上。到了楼下,喻明希把手一甩,潘斯明摔在地上,昏沉中的痛感让他缩着滚了一圈,一半的身体滚出了屋檐外。
喻明希去器材室查看情况。
比他想像的更糟。
室内阴冷封闭,空气凝滞,尽是异味,体育器材特有的陈旧橡胶味里混合了某种来自人体的腥膻。高瘦的女生趴在体操垫上,衣衫破烂,看起来失去了意识。喻明希扭头出去,几下扯下来潘斯明的上衣,再一脚把他踹出去淋雨。
喻明希把潘斯明的衬衫敞开挡在眼前,一路只看着脚底一点视野,去到凌芊芝脚边,才把衣服一扔铺住她大半的身体。
看得出她呼吸还算正常,大概是潘斯明给她喂了迷药,不是危急的情况。喻明希打开手机电筒,仔细查看四周,在隔了两排的架子高层处发现了一个小型摄像机,正好对着原本衣不蔽体的凌芊芝。
如果他按照潘斯明的剧本,先进了器材室,潘斯明将会获得一段他和意识不清的凌芊芝半夜共处暗室的视频,剪去前因后果,他万口莫辩。
当然,现在的情况或许也在潘斯明的预想之内,他可以离开,可以选择跳出这一趟浑水,但潘斯明手上有能伤害言秋的东西,他能清理他手机里的,也清不了备份。
潘斯明不过就是想毁了他,那就,来吧。
喻明希出门拨了两个电话,雨势好像更大了。地上的潘斯明已经湿透了,湿寒很快对他孱弱的躯体产生了伤害,他蜷缩着痛苦地哀呼几声,接着猛地翻了个面,头颈青筋暴突,眼睛被牵引似的半睁,眼球上翻,身体绷着急促地抽搐起来,嘴巴不停冒出白沫。
一道闪电劈过,照出潘斯明狰狞铁青的面部,他一双手僵硬地抬起,抽成爪状,像是索命的恶鬼。
这幅德行了,会死吗?
喻明希背靠墙壁,薄薄的眼睑半耷着,有种冷淡的疲倦感。
他在想,再过一会儿,言秋就会给他发晚安信息了。估计来不及回了。
跟着第二道闪电一起来的,还有警车和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和刺眼的车灯穿破这沉寂蒙昧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