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忱回京后,连一天也没歇,就忙了起来。
他是武人,精力充沛,仿佛不知疲惫般,于是文武百官也跟着忙得团团转,有了某些人的前车之鉴,那些心思浮动的勋贵官员也都吃了教训,办起事来更不敢推搪,上下一心,整个朝堂卓有成效地运作了起来。
先是定下了宁王唐修尧于腊月十三行刑,以及其他相关人等的流放日期,紧接着,谢应忱又在折子上正式批复了对北狄王的处置——
腊月十三斩首示众。
当刑部韩尚书接到这道折子时,忍不住想:腊月十三?这不是和宁王处刑在同一天吗?太子爷的意思,是想让北狄王先看了宁王凌迟再死,还是让宁王先看北狄王掉脑袋后再凌迟?
谨慎起见,韩尚书小心翼翼地请示了一句:“殿下,您可要去观刑?”
“去。”谢应忱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止他去,顾知灼听说后也想去。
于是,到了行刑当日,就变成他俩一块儿在午时三刻准时到了午门刑场。
身着玄色冕服,头戴九旒冕,谢应忱坐于高高的午门城楼上,以大景未来天子的身份出现在那里观刑。
刑场外早就聚集了人山人海的百姓,都是来观刑的,一个个群情激愤,各种痛快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而这些声音全然传不到宁王耳中。
被关押了一个月的宁王唐修尧早就已经没了精气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黄肌瘦,他的声带被割断,伤口外翻,溃烂,根本没好好处理过。
若不是刑部生怕他活不到行刑这一日,找了大夫给他灌过一些汤药,宁王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谢应忱只扫了宁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关切地问顾知灼:“冷不冷?再一盏茶,等行刑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顾知灼着一身隆重的太子妃大妆,端庄地坐在那里,把自己充当吉祥物。
“我有这个呢。”顾知灼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往他掌心贴了贴,“暖着呢。”
谢应忱又摸了摸她柔软的掌心,确定她的手是热的,才放心。
下方的午门广场传来一阵喧嚣声。
顾知灼循声望去,便见长狄王铎辰锋也被几名身着铜盔铁甲的官兵押上了刑台。
铎辰锋早不复往日的威风,蓬头垢面,那略有几分卷曲的褐发凌乱不堪地披散着,满身血污,狼狈得好似一个街边的乞丐。
顾知灼看着看着,忽而一笑,说道:“这刑部尚书真是个妙人。”
谢应忱狐疑地挑了挑眉梢。
“你看。”顾知灼指了指下头,铎辰锋已经被押到了宁王对面,两人面对面,让他们彼此看到彼此。
“这肯定是韩尚书又在‘揣摩圣意’呢。”
顾知灼与内阁这些阁老们也打了两个月交道了,看得出来这些朝臣总是在琢磨着上头随口的一句话有没有深意。
“韩大人估摸着是想着,”顾知灼笑得不可自抑,“咳咳,让长狄王与宁王面对面一起死,看着彼此的下场,那就保管不会有错的。”
她故意学着韩尚书的腔调说话,说着说着,自己先憋不住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