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就算是三岁小孩也万万不可能被这并不高明的谎话给骗到,她怒道:“摔怎么可能把嘴角都摔成这样,你肯定是和人打架了,你说,是谁打得你,我找他们去!”
外祖母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悍妇。吵起架来能三天三夜不重样,一张巧嘴能将敌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关切个遍,只是如今金盆洗手的好多年,牙也掉得差不多了,说话有些漏风,看上去便不想当年那么威猛了。
薛野生怕外祖母真去找人吵架再气出个好歹来,道:“真没有,不信你问他。”情急之下,薛野用手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徐白。
徐白原先看着薛野与外祖母互动,都打算走了,如今乍然被薛野推到了台前,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他愣了一下,没能第一时间躲开。
而外祖母循着薛野手指的方向转过了脑袋,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担忧地望向了徐白。
四目相对之时,徐白不想帮着薛野撒谎,但也不想让这位垂暮的老人担心,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
仅仅是一瞬间,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外祖母突然变得眉开眼笑。她道:“小野也交到朋友了。”
打架的事情一下子变得不重要了。
她高高兴兴地把徐白拉进了门,然后忙不迭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里,在床头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两颗糖。那糖果是薛野他娘和钱一起寄回乡下的,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用,所以外祖母很是珍惜,将它们用红布包着塞在床头,只等过年的时候在给薛野吃。
外祖母把两颗糖一口气全都塞进了徐白的手里,摸着徐白的头,欣慰地说道:“好孩子。”一边说着,外祖母还一边示意徐白赶紧吃糖。
徐白不知道为什么薛野的外祖母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好孩子,明明常来庙里上香的老妪总说他冷心冷情,不像个正常人家的孩子。
目睹这一切的薛野却坐不住了,他一把夺回了徐白手里的那两颗糖,对着外祖母喊叫道:“他才不是我朋友。”
外祖母也不惯着薛野,劈头盖脸便给了他一个爆栗,然后又把薛野手里的那两颗糖给夺了回去,嘴里还不住地呵斥薛野道:“胡说什么?!”
外祖母再次将那两颗糖交到了徐白手里,这次,薛野没敢再抢。
“你叫什么名字呀?”
“徐白。”
听了这个名字,外祖母很是惊讶,她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也知道徐白的身世,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招呼徐白:“记得吃糖。”
盛情难却之下,徐白只能拿起了其中的一颗糖放进嘴里,那糖入口即化,甜滋滋的,是徐白从未尝过的味道。他边吃,边打量起了薛野的家——这屋子,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看就知道生活十分拮据。但尽管如此,薛野的外祖母依然慷慨地掏出了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徐白,看得出徐白的到来是让她真心感到高兴的。
徐白并没有在薛野家里呆很久,尽管外祖母很坚定地想将徐白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但还是被徐白给坚定地拒绝了。
送徐白出门的时候,薛野问他:“我听说你是村头那个庙祝捡来的?”
徐白点了点头。
薛野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记恨徐白吃了他两颗糖,故意使坏地说道:“那就是说,你爸妈都不要你咯?”
听了这话,徐白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反问薛野道:“你不也是吗?”
薛野却极力否认了这一点:“谁说的,我还有奶奶,你呢?”
徐白沉吟道:“徐叔也对我很好,会教我习字,还会教我爬树。”
徐叔就是村里那个庙祝。
薛野却说:“屁,他跟你都没血缘关系,早晚会把你给扔了。”薛野说得十分笃定,就好像他已经亲眼看见了那样的结局。
其实,那是没见过生身父亲的薛野,嫉妒徐白有个近乎于父亲的存在,故意挑拨离间说的气话。但年幼的徐白还没有分辨真假的能力,他错误地把这些假话当了真,才会在那天晚上把它们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庙祝听。
最后,惹得庙祝动了真怒。
从庙祝那里跑出来以后,徐白便一路跑到了后山上。
后山植被茂密,到了晚上各种动物出没极为吓人,徐白一个劲地埋头跑,连东南西北都没有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