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印证了她的话,谢观怜身子无骨似地往小雾身边靠了靠。
吴婆见状也不敢耽误,毕竟家主与夫人还没有走,当即遣派一边的李婆子去抬步撵过来。
很快步撵便抬过来了。
谢观怜抬起珍珠素纹绣花鞋,一副弱柳之姿地倚坐在上面,闭眸浅憩。
小雾说得没错,昨日为能听见第一声敲钟,她早早儿便守在那里等着,黄昏时又去罗汉塔,听佛子代替空余法师给僧人讲解经文。
这一段时日都是这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然方才李府的大夫人就将她拉去盖上棺材,陪她那早逝的儿了。
不过她如此晨昏晓暮,凭栏而望,在别人的眼中是为了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亡夫祷告,只有她自己晓得,其实只是为了引起一人的注意。
沈氏被遗弃在迦南寺的嫡长子,沈听肆,现在被誉为迦南寺佛子的悟因。
每日能看见那张谪仙似的脸,也算是她在迦南寺消磨时辰的一剂良药。
只可惜,这佛子般的男人一心向佛,她都趁着人不经意地丢了好几次手帕,他次次都能目不斜视地越过,背影如清风之朗月,干净得连世人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亵渎。
她甚至都怀疑这半年来,他可能还不认识她。
谢观怜刚才又在里面跪了很久,此刻两位婆子抬着步撵不算很稳,摇晃得她昏昏欲睡。
她抱着双臂阖上双眸,忽地想到了些往事。
她本是落魄的士族女,祖上原本在君主身边有不少的能人,他们穿梭于各国间,充当说客,谢氏曾经繁荣一时。
后面到父亲入士便不得君主的眼了,受了打击的父亲整日只晓得饮酒作乐,谢氏才渐渐落魄,不然她也不会被嫁到李氏来冲喜。
李氏选她冲喜,最初是看中了她命格硬、凶,娶来给大房唯一的血脉三郎君换命。
许是她的命太硬了,还没有下轿子,三郎君便一命呜呼了。
大夫人觉得是她克死了他,便哭闹着当场要将她吊死,好一起办丧事。
而族长却回绝了她,派人将她送来迦南寺。
这半年她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在禅院中抄写佛经,不若便是去听法师悟禅。
许是族长看她还算乖顺,便将看守的人撤走,留一两个小丫头近身伺候,好彰显仁德。
毕竟要想要一块贞节牌坊,不派人再守她十年二十年只怕是也得不到,也枉费了他们费尽心思将她送来迦南寺,刻意送到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迦南寺乃皇家寺,里面的老法师乃当今君王的兄长,荣王,而荣王身边的大弟子是第一大士族,秦河沈氏遗弃的嫡长子。
若说谢观怜是落魄的士族,能给普通世家冲喜,那秦河沈氏便是众人再过几百年,也难以企及的名门望族,错综复杂的朝廷中,一半的权臣都是沈阁老的弟子,所以如今的沈氏如日中天。
所以她得要在这些富贵的‘众人’眼前,替尚未见过面的亡夫守节,等过十几二十年后得了贞节牌坊,她这一生也算是有所意义,算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