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有说有笑走进来,却瞧见季窈蔫儿了的茄子似的坐在那里,双手托腮,垂目不语。
随后南星也红着眼别别扭扭走进来,挑了个离季窈最远的位置坐下。
楚绪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热气腾腾催大家入席。
“快来吃饭了!”
包含生菜、青蒿、萝卜等在内的蔬菜“五辛盘”,东坡豆腐、梅花汤饼和金玉羹,素菜主食烹香四溢;玉灌肺肥美,黄金鸡香酥,煎羊肠和东坡肉油滋锃亮,佐以广寒糕、蜜煎金橘、盐炒葵花籽和屠苏酒,正中间是那盘最重要的饺子。一桌子饭菜丰盛无比,直叫人口水直流。
七个人就坐以后,都在等季窈先发话。杜仲看她还神游太虚,咳嗽一声将之神志唤回,少女才端起酒杯,尴尬笑道,“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今日辛苦大家,也祝大家新年快乐。”
说完,她先干为敬,拿起筷子却东一下西一下无论如何提不起胃口,最后夹起一只饺子,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往日枝头麻雀似的少女今日莫名无话,众人吃上一阵都察觉到气氛不对,不过除却商陆十八岁以外,南星和季窈一个十九一个二十,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也都只是寻常小孩子过家家,小打小闹就没断过,各自谈笑,不当回事。
吃完年夜饭,大家都跑到街上放炮仗。季窈想起给他们准备的红包如今因为京墨回来又少一份,回房间把他那份包好拿出来,抬头正好瞧见漫天烟花。
漫天霓虹闪烁,瞬间由生到死,经历完灿烂的一生。千红万紫不过须臾,他们只需要享受这灰飞烟灭前极致的美丽。
楚绪向她递来一个走线兔子,示意她用手中线香点燃。火苗窜起一刹那,引燃兔子形状烟花夹层内特制火药,接着无数颜色像喷溅的流星雨一样跟随兔子在地上旋转、燃烧,映照少女明艳动人面庞,眼中流光四溢。
除夕过,新年至。听着簋街外敲钟声响起,街上燃放烟火爆竹的人纷纷相互道贺,迎接新一年春。
一只长明灯从季窈身后递出,闪烁着明黄色暖光,杜仲居高临下瞧她一眼,脸色不太自然,“新年第一天就愁眉苦脸,小心这一年都没好日子过。”
“呸呸呸,不吉利。”季窈接过长明灯,转来转去瞧四面灯罩上图案,接过话头道,“我哪有愁眉苦脸,你看错了。”
“呵,”她嘴硬的样子让他莫名心情好起来,讥笑道,“是我看错,嫂嫂这不叫愁眉苦脸,应该叫贼眉鼠眼才对。”
“你!”
季窈恨得牙痒痒,见他转身,立刻蹲下抓起一捧雪朝他扔过去。雪白的衣服上沾上脏兮兮雪团,立刻脏湿一片,杜仲蹙眉回望,季窈立刻尖叫一声躲到京墨背后。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蝉衣!”
话音未落,一个雪团砸中季窈肩膀,少女尖叫着又躲到京墨另一边,看到杜仲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楚绪。
“这回我可要替杜郎君说句公道话,雪团就是掌柜扔的。”
季窈兴致上来,扒在京墨肩膀感叹道,“好哇,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看我怎么收拾你。”
夜雪片片飘落的同时,一个个雪球从众人眼前来回穿梭而过,其间夹杂女娘们欢快的蹦哒声和惊叫声,与孩童们燃放鞭炮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闻者皆忍不住与她们一同笑闹起来。待雪团故意砸中京墨和商陆,让他们不得不加入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雪球大战在南风馆门口展开。
蝉衣陪南星站在门口,任由漫天大雪一点点将少年眼前景象几乎完全遮挡,他听着季窈刺耳的笑声夹杂其中,眼中忧郁更浓。
新的一年,于他而言似乎不太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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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整夜几乎没怎么睡,卯时天明,季窈仍起了个大早。
“早多少时候就听对门周掌柜说,大年初一的集市最是好逛,不但梅市有各类应节的新鲜糕点、热汤食,酒市里品酒评酒者众,七宝市一段,炊具、灯具一应也都是最时兴的,我今日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跟三七一起走出簋街,各大商铺门还关着,门头上贴“初一至初三不开门”,是以东城集市人更多。三七跟在季窈身后,她买完什么他就赶紧接着,放进背篓。走一圈下来,大冷的寒日两人也脚底发烫。三七原本是打算出来采买些食材,此刻背篓里却装满绫罗绸缎和好几坛子梅花酿,他抱着一只小老虎外形的铜雕灯盏,被人群渐渐越挤越远。
“诶,掌柜、掌柜你等等我!”
季窈眼里装满琳琅的货物,哪里听得见身后三七喊声,待她又花钱买下一盒香料,准备回身递给三七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和自己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