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旁,陈文续举着胶片机坐在餐吧外的高脚凳上。
她们在海边待了一下午,逛了海滩边的市集,吃了冰淇淋车里的双色甜筒,现在在等着海岸线上的日落。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个热源,是苏笛突然把下巴搁了上来。
工作日的海滩虽然人不算多,但周围也还是有些休息的游客。但陈文续只是犹豫了一下,就伸出手用掌心轻轻摩挲苏笛的侧脸。
在感受到苏笛满意地用脸颊蹭过自己的掌心后,陈文续笑着轻声问:“在这里等会无聊么?要不要登塔去看日落?”
登塔……
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高塔,苏笛的神色愣了愣,但她不想扫陈文续的兴,只是含糊地告诉她:“那上去的时候你牵紧一点。”
“怕高么?”陈文续关切地问。
“不是。”握紧了陈文续的手,“反正你牵紧一点就行了。”
依言反握住苏笛,陈文续答应道:“好。”
日落前的半小时,两人登上了这座海岸线上的高塔。
塔上的风就不如餐吧边的风温柔了,再次捋开遮住面庞的头发,苏笛跟着陈文续站到了围栏边。
从这里望去,沙滩上的人影小的就像乐高世界里的小人,海面又开阔像是洒得无边无际的香槟酒液。
四周同样在等待日落的游客纷纷举起手机和相机,但苏笛的思绪却晃晃悠悠地飘远。
她不恐高,她只是记得上一次登上这样的高台,是在苏明嘉死前。
苏家人疯了,他们坚信即使医生不赞成,但二次移植一定能救苏明嘉。
苏明嘉也疯了,但苏明嘉的疯不一样。
因为自己在苏家决定二次移植那天逃跑了,所以苏明嘉疯了。
苏明嘉恨苏笛有选择的权利,恨苏笛现在居然敢说拒绝自己,但她最恨的是肾衰竭的人为什么不是苏笛而是她自己。
于是在医院楼顶能将床单卷下的风里,她用泛白的手指紧紧拽着自己:“苏笛,你根本就没有让人爱你的能力,我恨你,妈妈恨你,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恨你。”
即使最后在惊恐的眼神里向后倒去,她也不忘诅咒自己:“你不是替我活了下去,你是害死了我,还恬不知耻地苟活在世上。”
她就是恬不知耻,苏笛想。
她要和陈文续继续走下去,要陈文续对此一无所知地和她在一起。
日落像是龙舌兰兑上了红石榴糖浆,橙色和粉色盖住了原本的天色。恋人在惊叹声中默契地靠近,苏笛和陈文续肩膀相靠,一直在原地等到了接下来的蓝调时刻。
蓝色纯粹而浓烈,让人能在仿佛尘埃落定的静谧声中感受当下的短暂的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