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到窗边去看,官道上的雪已经清至两边,道旁是厚厚的积雪,约莫有及膝高。
马车进城的官道上,遇见有老叟推着装了炭的板车奋力往前,木辕在雪中轧出厚厚两道辙印。
“卖炭了——卖炭了——”
老叟穿着单薄棉袍,沧桑年迈的声音在风中生出一股凄厉。
林瑜找出自己放了钱的雕花檀木匣子,掂量过价钱后,打开了上面的小铜锁,从里面拿出几块分量够重的银锭子,掀开帘子。
“许裘,你去把那一车炭都买回来。”
许裘没有耽搁,即刻停下了马车,过去买炭。
她掀开车帘的时候,顾青川拿起了这个还未上锁的檀木匣子。去了浙江的这几个月,林瑜不知道他的近况,他却知晓林瑜都做了些什么。
知晓她在学着理那些铺子的帐,也知晓她取了银子去存银票。
这方匣子里面有银票碎银倒没什么奇怪,她连十几枚铜板也好好存着,的的确确是顾青川没想到的。
里面还有一张小字条,他看了两遍,才确信上面记的确是一笔合计只有三两银子的帐。
林瑜放下车帘回身,便瞧见他在看那张字条,她抿了抿唇,把自己的钱匣拿回来,转向了另一侧。
原以为要听他嘲讽两句小家子气,却没料中。顾青川把那张字条重新叠好,放在她手心。
“世上可怜人太多,你的银子只怕不容易守住。”
林瑜默了默,“大人错了,我从没有兼济世人的抱负,只不过眼前看见,才想一出是一出。或许改上一日,就从旁边过去了。”
这话说的真也不真。
老弱病残幼,亲眼见到总会有于心不忍。林瑜只是想自己心里舒服一点,总归她现在身上没有负债,花钱也不会造成负担。
顾青川暗暗叹气,心道想要她黏着自己说软话,只怕比六月飞雪还要难等。
进城的时候,那小吏见了顾青川的牙牌,连忙让人放行。
尔后又跟到马车边上,附首在车轩边上,“大人,承宁侯府近日有了白事,今儿个是二公子出棂的日子。您才回京,若是要回长安街,或许要绕路。那送棺材的队伍长得很,必然不大好等。”
这小吏怕得罪了承平侯府,故而声音极小,顾青川尚能听得清楚,林瑜则只是奇怪瞥了一眼。
顾青川眸光微沉,打点完那小吏,马车便绕上了一条远路。
他的宅邸在临近皇城的西长安街,附近住的都是权贵显要,单从好几家大门栽着的老黄杨便可见一斑。
下了马车,林瑜隐隐听到远处的唢呐声,想要回头去看,先听到身侧男人的声音。
“进去罢。”
视线落回面前的朱门高檐的宅邸。
进了宅邸,正院远比林瑜想象中荒废,许多草木都没有修剪,厚雪之下露出一点枯黄的叶尖。
她正奇怪,又听顾青川道:“并非此处。”
林瑜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循着游廊走到了东院。
这儿打理得倒是干干净净,台阶上扫净了雪,现在只覆有白白一层。外面站了一行六个粉袄蓝裙的丫鬟。
屋子里已经烧好了火墙,进了门,暖风迎面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