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姝想起昨夜自己对卫觊说过的话。
“公仪仇对我们这些姓卫的恨之入骨啊,定然也会妨碍到表哥的大业的。”折扇抵在她的喉咙上,仿佛下一瞬就能击碎她的喉骨,可萧景姝面上却带着笑,“我回去扰乱他,再刺探些消息,不正好对表哥有利么?”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表哥你手稳些,杀了我,谁来给你解毒呢?”
于是今天,她坐在了这里。
萧景姝心中一哂,并没有接过卫觊递过来的一盒白子,面色无辜道:“表哥,我不会这个。”
其实是会一点的,但不想和卫觊这种人对弈,会暴露太多。
卫觊便没再勉强她,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落下第一枚棋子的那一瞬,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他说:“我要在长安登基。”
长安……旧都长安……辛家姐妹说过长安万年县的县令是卫觊的人。
萧不言似乎也说过,收复西北后朝廷派来了许多官吏,拉帮结派鱼龙混杂,他踢走了一大堆,留下的几个可靠的都和卫觊有点牵连。
真是早早就开始布局了啊。
萧景姝缓缓道:“也该如此,金陵到底是比不上长安的,长安才是龙气所在之地。再者……”
她含糊道:“刘相公在南方经营得也太久了。”
从隆庆二十年直言劝谏被先帝贬至江南到如今,足足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政纪斐然,党羽也越来越庞杂,几乎遍布整个大晋。
是国之忠臣,国之柱石,可只是先帝一人的忠臣。卫觊是他的学生,可又与他道不同,卫觊要走天盛大帝的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只是老师,金陵的整个朝廷都是烂的。”卫觊叹了口气,“十六年前在长安时就像一块烂疮了,将这疮挪到另一个地方,难道就会好么?”
不会,它只会越烂越大。
所以还是另起炉灶的好,更何况这个炉灶本就是百姓心之所向——西北都平定了,哪有不回旧都的道理?
想法是个好想法,只是……
萧景姝扯了扯唇角:“那妨碍你的人估计会多得不得了。”
如今长安依托西北,不过彻底安稳了几年,还未经多方势力染指,有几个人愿意放弃经营数年的地方再去别处扎根?
“这是必经之路。”卫觊又落下一枚棋子,淡淡道,“登基前把该杀的杀了该敲打的敲打了,登基后就能赶紧做正事。”
大晋的路子从先帝上位那年开始就偏了,想掰过来要费不少力气,他可不想登基后再与这些人扯皮。
萧景姝本觉卫觊这话狂妄,细想却又没错。如今西北与剑南暂且同他是一道,金陵城中他虽在朝堂上没多少势力,可却牢牢掌控着禁军。真生出乱子时,禁军可比那些相公尚书们好使得多。
“表哥还是同我说说想要拉拢哪些人罢,这样说快一些。”萧景姝叹了口气,“朝堂上的人还是不够用啊。”
卫觊饶有兴味地看向萧景姝:“表妹这样聪明,难道看不出我能拉拢的有谁么?”
方才他的神情还是淡的,此刻却又轻佻暧昧起来,让萧景姝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开国之时朝堂多用关陇、河东望族为官。萧景姝在心中盘算,可这些望族经几任帝王打压,加之近年战乱,早就慢慢凋零了,如今南方这些人卫觊又不会重用,那剩下的只有……
河南道琅琊、徐州、青州一带的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