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妍被他这么看得舒坦极了。
他们夫妻不和已有两年了,最初是因为子嗣。明明两个人都请名医瞧过身子,彼此都无碍,可偏偏成婚数载怎么也怀不上。大夫们最终也只有一句话:“许是缘分不够。”
她觉得在子嗣之事上顺其自然便好,可孙哲却看不开。他觉得自己已为一方节帅,家业得有传承,不能长久无嗣。
于是夫妻之间到底埋下了芥蒂,许多以往不曾在意过的事也开始计较起来。
孙哲开始不乐意萧景妍操劳武宁四州的公务了,说她若有闲功夫不如多去拜拜送子观音。
萧景妍气笑了。
孙哲说到底,不过一武夫尔。倘若没有她操持庶务,他这辈子顶天做个将军,怎么可能统领藩镇被人称一句节帅?
而后她又发现,孙哲不想让她插手政务,其实格外简单。
归根到底,他才是节度使,是一方“诸侯”,而她身上却没有官职。她是以“节度使夫人”的身份行事,只要节度使不乐意,纵然她有声望,也在府衙县衙寸步难行。
而她挑选出来的那些人才,却足以维系地方的事务周转,让孙哲陡然生出她这个妻子并不重要的错觉。
萧景妍清闲了下来,在冬日里心思郁郁病了一场,也清减了下来。没过多久,从金陵传来了中和帝丧子、中毒、重病的消息。
又没过多久,新安郡王的长子汴州刺史卫登递来了帖子,邀孙哲去汴州过府一叙。
这种关头能“叙”的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选了。萧景妍勉强提起了兴致,等着孙哲回来同她说说新安郡王一脉在打什么主意,可没有等到。
近身的侍女看着她阴沉的脸,忧心忡忡地询问是否要去找孙哲的近身人打探一番。以萧景妍这些年的经营,想从孙哲那里撬出些消息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萧景妍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没必要。”
没必要,因为她已经确认了卫登等人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同属河南道,他们难道不清楚武宁四州到底是谁在经营?
那张请帖上没写她的名字就已经很能说明卫登的偏见了,只是她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如今期待已经彻底落空了。
她并不想知道卫登等人想要扶持谁了,因为无论扶持谁,这群人都不会和她萧景妍是一路人。
此时此刻,她已经决心与孙哲和离。既然想要离开,那就更不能探听太多,一旦知晓什么隐秘的事又打草惊蛇,那她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是和离后,她又能去做什么?她有些恨自己没有生在剑南了。倘若她是剑南人,便不会因得不到自己应得的权势官位烦闷难安。
同孙哲成婚本就有萧氏的考量,因此和离也并非写下一纸文书就能解决的事。萧景妍筹谋和离之事时,她心中所念的剑南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
突然现世的韦贵妃、传闻中不知是真是假的隆庆帝皇女、金陵派往剑南的使团、当街被杀的辛节帅学生、一触即动的三道兵马……
这个时候,她琅琊的阿爹来了一封信,隐晦提及中和帝对历阳郡王的看重,以及历阳郡王有意求娶她那个养在庄子里的七堂妹!
萧景妍在这一连串的乱象中敏锐察觉了历阳郡王对剑南道的偏向,立刻回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琅琊。
她哭诉了一番这些时日自己的遭遇——被指责生不出孩子、被夺权、被冷待,孙哲那狗东西还和别的女郎好上了!更要紧的是,他似乎站了新安郡王一脉的队!
既然咱们萧氏已经择了历阳郡王,那爹您就赶紧派一队人来助我和离罢!正巧孙哲近日因剑南起兵对我这个素日被称“有辛节帅之风”的妻子更为不满!
还有,莫要去信往金陵问大伯的意见!大伯一心为萧氏考量,说不准想让我留在孙哲身边两头下注,可我和孙哲已然是不死不休的怨侣了,留下来会没命的!
信送去没多久,她阿爹就带着一干人马来把她接出了节帅府,还借着前岳丈的身份命人揍了孙哲一顿。临行前萧景妍望着四州景物心道,我一定要拿到我该有的东西。
在金陵,她等到了中和帝传位历阳郡王,等到了剑南节度使辛随入金陵襄助卫觊的消息,于是去找了已是准皇后的七妹。
七妹听了她所求,一双漂亮的含情眼望着她,语气近乎引诱:“二姐姐有如此大的本事,为何不直接做圣人呢?”
萧景妍能看出七妹极少与人谈判,因此姿态并不老辣,可所言却意外地字字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