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人对气息敏感至极,谢策玄能感觉到,步撵中的身影虽无丝毫修为,但气势沉如静水流深,没有因为听到他的名字而有丝毫惊惶。
果然,这才是赤水濯缨。
文昌星君从后方徐徐走出,捋了捋白须笑道:
“少武神与濯缨公主有些旧怨,没想到竟误伤了昭粹公主,本君替少武神向昭粹公主道个歉。”
人皇脸色沉郁,冷冷瞧了谢策玄一眼。
“罢了,不过是个中三品的少武神,孤不与他一般见识。”
谢策玄闻言也不生气,笑意疏朗道:
“多谢人皇宽宏大量,只是你不计较,本君却要同你计较计较。”
人皇皱起眉头,难以置信。
“今日上清天宫与荒海仙族同来押送质子,人皇摆出如此大的阵势迎接荒海仙族,却对同样来接质子的上清天宫敷衍对待。”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腰间剑柄上,轻轻敲了敲。
“难道是对上清天宫仍有不满,打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玄武道上风雪犹急,人皇听了这话面色凝重了几分。
这场雪不能再下,国库粮库已经告急,再这样下去,民间若开始饥荒,百姓起义,灭国之危近在咫尺。
人皇的视线落在一旁皇后身上。
皇后与他多年夫妻,一眼便懂了他的心思,惶然跪地告罪:
“送行诸事皆由我安排,是我考虑不周,绝无半点轻慢上清天宫之意——礼官何在?立刻替濯缨公主送来冠服,务必郑重以待。”
一声令下,宫人们即刻行动起来。
他们将濯缨送至最近的宫室,礼官与宫侍马不停蹄地送来华服金钗,替濯缨重新梳妆打扮。
这一通折腾下来,便花去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
上清天宫的人倒是心平气和地等着,但大雍皇室诸人却全皆冷汗涔涔,这一个时辰过得度日如年。
直到濯缨乘四架马车,被毕恭毕敬地送至那位金甲赤袍的少武神面前,见他并未再有异议,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文昌星君对众人微笑道:
“愿此去两族休兵罢战,重修旧好。”
大雍皇室皆面色戚戚,拱手回礼,只希望谢策玄这尊大佛能快点收手走人。
在无数期盼的目光中,天兵开路,濯缨所乘的轿撵也被施以术法,离地越来越远。
濯缨抬手掀开车帘,垂眸朝下方看去。
她的目光一一掠过自幼对她百般折磨的皇后,掠过欺凌过她的兄弟姐妹,还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人皇帝阙,她的父亲。
这些曾经像巨石一样,压得她求生无路的人,此刻皆是一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惊胆战。
他们在濯缨的视线尽头愈发渺小,最终化为一颗沙砾被云海吞没。
隔着重重纱幔,濯缨抬眸望向前方那道金甲赤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