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川执伞立在雨中,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自从那日他离开后,两人虽都在这道观,却没再见过。林瑜以为他已经被自己那番话打发走了,以这人的自矜自傲,如何能接受身边的女人与旁的男人成婚有子?
两人间隔着一帘清寒雨幕,面容身形都模糊不清,只在雨滴落下的极短暂的间隙里,才能看清彼此一瞬。
相对良久,林瑜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打算,“你还有事?”
总算她开了口,顾青川走近一步,“那日都是你在说话,今日便听我来说一说,如何?”
他一身竹青云纹直裰,戴葵花白玉冠,外披一件鹤氅,长身玉立,神仪儒雅,配上这样温和的语气,仿佛又成了一个斯文人。
林瑜却是见过这张君子皮下的面孔了,她摇摇头,不为所动,“我与你之间,从来都无话可说。”就连见面都很是多余。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她一字一句,声音尤为清晰。
闭门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青川仍旧走近了,“你虽无话可说,我这里却还有一些话。”
他一步步迈上石阶,经她身侧,进了旁边的房间。
檐角雨滴不停,地上早就有了一排水坑,溅起的涟漪不断。林瑜默默看了会儿,眼神也未往旁侧挪,自回身进了屋中。
她料想顾青川做不出破门而入这样掉脸皮的事情,插上一道门闩之后便安然歇下。
房里林昭已经醒过来,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斜躺在床上,只歪出一颗小脑袋,直愣愣地看着她。
“娘亲。”
林瑜到了床边,把她身侧的被子掖好,“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林昭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牵住她的尾指。“我们今天走?”
“外面下雨,今天先不走。”她把她的手放回被窝,摸摸她的脸,“再睡会儿。”
林昭摇摇头,把脑袋枕到了她腿上,“娘亲才要睡,你昨天晚上没有睡着。我听到你叹气了。”
她又把两只手拿了出来,平直摊开,夸张摆出一个熊抱的架势,“有这么长一道。”
林瑜被她逗笑,屈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我才没有。”
看见她笑,林昭也咯咯笑了起来,弯起一副月牙眼,“那就是娘亲打呼噜喽。”
寮房隔壁是一间堆放破旧物什的杂物间,这里谈不上什么隔音,母女的说话声并着漏水的声音,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孩子有五岁了。
她当初是一月离京,四月才到长沙府,路上两三个月遇到谁,做了什么,还不能全然查清,只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信了她说的。
顾青川等了许久,瓦片漏隙里滴下的雨水落在手背,只隔了一面墙,此间更加幽暗潮湿,雨落成线,滴滴答答的雨声并不比外边少。
林瑜到现在也未出来,他几回行至门口,余光瞥见那扇紧合的门扉,又止步不前。
五年都过来了,再等这一会儿又要什么紧。
经年未见,她静若秋水,他难道要怒气冲冲,形同莽夫?
顾青川现下还不曾想到,五年之前,林瑜的处境亦是如此,现在只悉数奉还罢了。
她忍耐过的哪里又不多呢?
到晌午的时候,这场雨将将止歇。又过了一个时辰,瞧着外边路上的水干了一些,林瑜给林昭换了一身藏蓝的长袄,又看着她喝了一碗热姜糖茶,才让采珠带着林昭去道观前边的大殿里待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