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后,茶摊里一时默默。
一商人说了句:“书生激昂。”但又何尝有错呢?
店家也叹了口气,只转了一圈,拱拱手:“今日都是熟客,书生们也为的是不平,大家伙都管住嘴巴!”
人们忙说:“使得,使得!”
一个石匠擦了擦嘴角,拿起工具,便要走。
店家收了他递过来的茶钱,笑道:“今日又有什么活?平时你都要坐半个时辰的。”
石匠笑了笑,神秘道:“是咧,接了个大活!”
过了一会,又来两个官差,颐指气使地白要了两碗茶水。
店家忍气吞声,赔笑:“差爷是路过这里?”
官差一屁股坐下,倒尽茶水:“不,我们就是到这来贴榜的。说是玉京发来的海捕文书,要捉拿一女子。你这人来人往的,也贴一张!”
便直接在杏花树上糊了一张画,画了个淡淡眉毛、细长眼睛,圆圆的樱桃嘴儿,耳垂下坠,面庞大得占了半幅画,白胖得像个饼子,头上还顶了两个树枝似的角。
但这通缉令的画像旁,既无姓名,也无具体的年龄、籍贯,只写个性别,简单地说了此女的外貌,大约是长角、肤白、高挑,红裙。称这是刺杀狄国王子的妖女,若能缉拿,赏金二十万。若能提供线索,亦有白银二十两。
官差向四面的茶客喝道:“除此外,还有口谕,民间不得私自建造庙宇,供奉甚么‘龙女娘娘’!若有发现,一律捣毁,建造者皆狱!”
例行公事完毕,他们也不太在意,又卷着画像,往杏花村里张贴宣告去了。当然,茶钱是不曾付一枚的。
等官差走了,茶客们也都知道,这通缉的,必然是法场上驱逐天狗,救下将军的红衣龙女——这七八日,连杂剧都演起来了!
便议论,都说:“好荒唐。自古来有通缉人犯的,哪有通缉鬼神的?”
看见官差,行人也都不进来喝茶了。余下的茶客们喝得差不多了,谈论一阵,也纷纷散去。
店主见生意被搅,很是不乐,见到那张画像就来气,想撕了了事,又不敢。
正站在树前看着画像,忽然杏花簌簌而落,盖了他一脸。
花枝摇动,簇簇的浓淡云霞被拨开,高大的树上,显出一张雪般的脸庞儿。
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树枝上,扶着树干,蓬松的漆黑发,挽作小小的双寰髻,只缠饰以珍珠发带。穿天青色的袄子,臂上缠着白纱帛,手里捏着一本书,荡着鹅黄的裙儿,一下一下晃着绣鞋。
那张比杏花淡洁的鹅蛋脸,原本线条柔和极了,庄严时当如少女观音,嗔笑时应如春波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