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子健只是凡夫俗子,就算乩教徒中也有修士,但以何氏女郎的炼精化炁高阶修为,捉他绰绰有余。
但皇帝仍不放心。
张子健投信乩教,罪该万死。
但朝廷与张子健的家人并无实质利益冲突,甚至是在保护他们。
因为乩教徒凶残,常常自灭满门。
皇帝命禁军将这些乩教徒的家眷一并带回关押,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妇孺免遭来自亲人的屠戮。
可是,这些乩教徒的家人里,却有一些脑子不清楚的蠢货。
有些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自愿被加入乩教的亲友杀死。
有些,明知对方成为乩教徒后,必定六亲不认,对家族亲戚下手。却还对乩教徒心存软弱幻想,妄图感化对方。结果就是死的更惨。
皇帝不怕这位何女郎捉不住张子健,只怕她一时心软,放走了乩教徒。或者……所以再派一个听命于大齐的修士过去,务必要将张子健捉回。
刚吩咐完,殿内彻底安静下来时,皇帝批阅了一会奏折,凝神太久,猛然间又觉得胸口憋闷难耐,开始喘不上气。
宫人忙又叫太医令。
太医令进来,又是针,又是药又是按摩。好不容易见他脸色好转。便战战兢兢地劝道:“陛下,恕臣医者之心,与您直言。公务要紧,但您更需要休息……”
尤其是这样的身体状况,静养尚且勉强,批改奏章到半夜的工作强度,是绝对承受不起了。
皇帝道:“朕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必多言。”
太医令只得退下。
但皇帝果然放下了奏折,往后靠上椅背,双眼略微放空。远眺富丽堂皇的宫檐。
泛花的眼,不见了少年时的锐利。嗡鸣的耳,再难享受丝竹管弦。颤抖的手,甚至拿不稳一纸奏章。
青春时的雄心壮志,一日比一日褪色。
尚在壮年就已经衰败的躯体,拖曳着他往深渊坠去。
憋闷,痛苦,耳鸣越发厉害,隐约间,似乎有飘渺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低语:
【九五至尊,却不能修道……此方天地负汝……负汝……】
【只要……升格……长生久视,唾手可得……】
【一切……一切你想要的……】
皇帝闭上眼,久久不语。
李秀丽感应着自己那缕炁的远近,它一会近一会远,很快,倏尔在东面几十公里外,瞬息又到了朝西一百公里外,飘渺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