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丽说:“没有。”
老师说:“那我送你去医院吧?”
但很快又有同班同学匆匆跑出来,大叫大嚷:“老师,课上有人打起来了,都在哭!”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闯不完的祸,闹不完的事。东一声,西一声,老师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只能歉疚地转头叮嘱:“我去班里处理一下,马上让其他老师送你去。你在这里等一等……忍一忍……”
等。
忍。
女孩坐在那,晕眩中,恍惚将老师认成了自己的妈妈。
她短短的十二年人生中,从记事以来,听到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含着歉意的一声声“等”,一字字“忍”。
可我不想等了,不要忍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病中的心脏跳得发疼,倔强的脾性上涌,她攥住请假条,扶着墙,走到校门口,对门卫说:请了假,要回家。
门卫早已认得她。一年级起,她总是最晚走的那个,常常要等到天色将暗。三年级起,她再不要父母接送,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
昏暗的天色中,暴雨倾盆而落。
李秀丽有伞。
从独自上学起,无论工作再忙,她的父母都会提前告知她当日的天气。为她备好雨伞、雨靴、雨衣等。
不过,雨下得实在太大了。
在狂风骤雨中,在昏沉的天地中,这柄被精心挑选过的伞,无力得像湖面上一朵小小的无依的浮萍,任意东西。
街边的桥洞宽阔有力,流浪汉窝着躲雨。
驶过的公共汽车干净温暖,小孩在窗户上画笑脸。
连雀鸟都躲在巢穴里,于屋檐下听雨。
暴雨中,水花飞溅打湿了她的校服。她的眼睛逐渐模糊,额头烫得已经没了知觉。
后来的事,李秀丽都记不清了。好像是老师找来了。也好像,是妈妈找来了。
再次睁开眼,她就躺在医院。医生说,四十度,肺炎。
她在病房挂了整整一周的点滴。
妈妈趴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喃喃地道歉。
爸爸每晚都来守夜,有时上一晚的血丝还在眼里,帽檐上的霜还沾着,嗫嚅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