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如此贫瘠的地,仍然在滚滚的烟尘,车轮相错,旗帜倒悬,血肉喷涌,人类互相厮杀着。
更有无数饿得走不动路的人,渐渐汇聚,也加入了这场厮杀。
并不稀奇。这三天,她已经看了许多裂缝之后,是同样的场景。
到处是彩色的血,以及被马赛克的尸首。
丁令威对她说过如今大夏的形式。
据说,北方,早已经兴起农民军。而南方,成片的瘟疫正在传开。
这也没止住各地藩王勃发的野心,打着“清君侧、除妖妃”的旗号,已经有人公然起事。
曾与地羊鬼牵扯不清的安王,也是起事的其中一个。
饥饿、疾病、战争,滚轮一般,接二连三地碾过大夏。
大裂隙处,大鹤领着数十条“蚕蜕妖”飞了进来。
鹤落地化作丁令威。
青鸟们也脱离蚕壳。
壳中一下子脱出黑压压的的凡人来。
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大都如骷髅般摇摇欲坠,更有人直接躺在地上,或肚腹肿胀,或浑身脓水,起不来身。
其中,一个看起来勉强称得上还有件完整衣裳,在这些人里尚算健康的壮年男子,扶着一颗桃树,吃惊地环顾四周:“原来世上真有瑶池……”
青鸟们飞到池面上,抖了抖羽毛,便有无数粮食落进瑶池,瞬息化作乳白氤氲,供入蚕茧。
西王母俯瞰这些凡人。
祂明明生了一对凶极了的黑森森眼睛,但微微笑时,万物光明。
祂轻轻朝他们吹了一口气。
忽然,许多在他们尚未诞生之时,就铭刻在人族记忆里的信息,从骨髓里涌出。
“王母”,在大夏人族之中,是很多民间百姓对祖母的称呼。
继承自遥远的通天教时代,是人族尚且蒙昧的摇篮岁月,从血缘到文明,始终在民间的口耳相传。
日益赘生的成王败寇之史,折射出三六九等之文,奉西王母为高高在上的天尊。
但以大夏百姓最亲切的情感来说,若要土语直译,西王母,就是“住在西边的老祖母”。
他们齐齐朝池水中的庞然女神拜下,连病倒的人都勉力以头抵地。
不是朝天子之礼,也不是三跪九叩拜神之节,只像拜在亲人长辈跟前,竟情不自禁滚下泪来,诉道:“王母!我等,我等好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