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茜和容冲从珍宝阁出来,已到傍晚时分。渔舟唱晚,倦鸟归巢,连小贩的吆喝声仿佛都带上思归之意。
傍晚是一天中烟火气最浓郁的时候,到处飘荡着柴火饭香,哪怕最偏僻的小巷里也尽是归家人。赵沉茜在被全城通缉,走得非常不容易,容冲连换了好几条路,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要不我去客栈开间房,我们暂且在客栈躲一夜。”
开房两字在他嘴里说得轻轻松松,赵沉茜瞥了他一眼,容冲神色坦荡直白,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不妥。
狗脑子就是这样的,无论做什么都直来直去,不知道他是不把她当外人,还是不把她当女人。
赵沉茜道:“不可。我昨夜从殷家逃脱,想必现在各客栈、酒肆、医馆都是殷夫人的画像。哪怕我进去时用了易容术,只要进入客栈,幻境就有了我们的把柄,它随时能搞些事情,陷我们于被动。世间制胜之道在于主动出击,决不能跟着对方的牵引走。”
容冲看着霞光下坚定冷静,整个人仿佛都闪耀着光芒的赵沉茜,心想这才是能斗倒先皇和宠妃,威震天下,以女子之身成为朝堂无冕之王的福庆公主,珍宝阁里那个假货,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实在差远了。
容冲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沉茜环顾四周,说:“先找个落脚之地,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通八达便宜转移,名义上不属于任何人,还要掩人耳目。不能出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会往城外逃,就要反其道行之,藏在闹市里,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只需要熬过今晚,我有预感,明日火刑法场,就是海市蜃楼的终点。”
赵沉茜提出的条件很苛刻,容冲打了个响指,指尖骤然飞出一群蝴蝶。他随意道了声去,蝴蝶便如听得懂般,星星点点散向大街小巷。
容冲抬头看着花里胡哨的蝶灵,很满意效果,不枉他琢磨许久,将寻踪符的形态改了。
多费些法力无人知道,但帅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在她面前耍帅的机会。
容冲装完了,不经意道:“一个小法术,让它们找快一点。”
赵沉茜了然地看着他,悠悠道:“是吗,小法术就有这么绚丽的出场,将军的实力可真是深不可测。”
容冲嘴上谦虚,但眼角眉梢全是得意,如果他有尾巴,现在定然摇上天了。赵沉茜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么大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夸他一句就恨不得将自己的才艺都展示一遍。她心里嫌弃,但唇边不知不觉带出一丝笑。
口头奖励的威力非常明显,没一会,容冲就将完全符合赵沉茜要求的地方找到了。赵沉茜躲开蜘蛛网,看着前面,问:“这就是你找的藏身之地?”
“对啊。”容冲言之凿凿,“这座仙姑庙虽然已经废弃,但屋顶还在,既能遮风挡雨,又能避人耳目。而且前后贯通,从后门出去很快就能逃往大海,离主街也不远,很适合藏身啊。”
赵沉茜无语了,不得不提醒他:“我现在的身份是蛇妖。”
“无妨。”容冲坦荡道,“仙姑保佑海上泊客,你来自海里,既没有作恶,也没有害人,她为何不肯庇佑你?”
容冲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赵沉茜也放弃了,破罐子破摔道:“那就走吧,大不了自投罗网。”
容冲一马当先去探路,赵沉茜试探地迈入门槛,上方仙姑依然慈眉善目,端坐高台,并没有触发什么惩罚。赵沉茜放下心,大方走入庙中。
容冲已把仙姑庙都检查了一遍,竟然找出一个完好的矮凳,他擦干净后搬给赵沉茜,说:“你从昨夜起就没有休息,坐下歇一会吧,别熬坏了身体。放心,我已检查过了,没有埋伏。”
赵沉茜敛着裙摆坐下,容冲根本闲不住,又跑去翻看贡品桌。他手心微微使力,就将桌上的灰尘全部震落:“这条桌子也不错,可以做床。”
赵沉茜无奈道:“我们侥幸得地仙庇佑,不得无礼。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容冲一听,二话不说翻到赵沉茜身边,一条腿吊儿郎当搭在倒塌的房梁上:“什么事?”
赵沉茜正色问:“你对白衣人的身份,有想法吗?”
“这你就问对人了。”容冲扬眉笑了笑,说,“我在医馆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虽然他们都罩着白袍子,看不到面容身形,但他们拔剑的招式,我从小就见。”
赵沉茜紧盯着他,问:“是白玉京的人吗?”
容冲点头:“我敢肯定,一定是。”
赵沉茜轻轻呼了口气,若有所思:“果然如此,我大概明白了。”
容冲其实也猜得七七八八,但他更相信赵沉茜的判断,问:“你猜到什么了?”
赵沉茜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一摆在地上,说:“我的规则中,共有黑、白、红、绿四种剧情人物。刚开始时,规则将黑衣人、白衣人描述得非常可怖,我下意识觉得黑衣人是敌人。但须知殷夫人的身份是蛇妖,在她视角的敌人,不正是凡人的保护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