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真是谦虚了,看这功底,想来也是名师高徒。不知师门何处?”江澜音一连翻了几幅画卷,看得出绘画之人技艺颇高,待翻到一幅高山飞鸟图时,她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
见江澜音突然没了动静,李曾云也看向她手中的画,怔了片刻,他收走画卷笑道:“哪是什么名师高徒,都是在下对着名家宝墨,照虎画猫罢了。”
李曾云起身将面前的字画一一收起,江澜音盯着他询问道:“不知方才那幅高山飞鸟仿得是哪位名家?”
“唔,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在去哪家府邸绘画时曾见过,觉着好看便手痒描摹了一幅。”李曾云抬头问道,“怎么,江姑娘有兴趣?”
青年自然询问,似乎并没有觉得那幅画有什么特殊之处,不太明白江澜音为何对它独有兴趣。
“那画得是青未山。”
“哦?”李曾云笑了一下道,“在下对于山水欣赏向来不太通,在画中看到,总觉得皆是大同小异,若非题字,定是分辨不出那些山山水水。”
江澜音点头道:“我与李公子差不多。只是那山上的亭子太过独特,所以识得。”
江澜音从李曾云的手边抽出那幅画展开,摸了摸画上的亭子轻笑一声道:“寻常山上修的亭子,多是为路人提供一处落脚休息之地。而青未山上这座亭子,修亭人实在是有些”
李曾云看着江澜音指尖下的亭翼之兽,眉头轻动道:“实在是什么?”
江澜音抬眼哼了一声:“幼稚。”
李曾云有些错愕,回过神后指了指亭子上的犬像道:“在下倒是觉得,修亭之人甚是风趣。”
“什么风趣,他就是恶趣味!”江澜音点着亭子上朝向四面张嘴狂吠的犬像道,“正常人谁会恶趣味的在亭子上雕四只狗?”
李曾云不禁反驳道:“狗怎么了?忠正、勇猛,吠声可止恶贼,不好么?”
这会江澜音没了声,半晌后才蹲下身盯着画低喃道:“他也是这么说的。”
方才还在辩驳的李曾云安静了下来,看着江澜音的发顶,垂在身侧的手微动,又慢慢缩回了袖中。
“寒漠欺人,行径如贼。以狗相对,正是合适。”李曾云看向那座朝北的亭子道,“青未山于边塞北眺,犬首朝北而吠”
李曾云笑了一下道:“你说得没错,这种反击寒漠的方式,确实是幼稚。”
得到认可的江澜音并没有因此而高兴,片刻后她收了画不快道:“哪里幼稚?对付寒漠,正好般配!”
李曾云不由得瞳眸微瞪,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说幼稚的是她,应和了她,她倒又生起了气来,合着他怎么说都不对!
“这幅画我要了,银翘,给他一锭银子。”江澜音将画递给张合,张合打量了一下李曾云,抱着画小声道,“夫人,奴才瞧着这书生也不是什么名家,这画大抵是值不了那么多钱的。”
李曾云这个人看着憨憨的,耳朵倒是尖儿,他推了银翘递来的银子道:“这位小哥说得不错,确实不值当这么些银子!”
江澜音摇头道:“给你就收着,它对我而言,值这个价。另外,可以借李公子的笔墨一用么?”
“嗯。当然可以,江姑娘请便。”
江澜音道了谢,取了笔墨寻了个方便处,提笔给季知逸写回信。
江澜音从未写过如此没有修饰的信,内容不多,只是对季知逸的问话一一做了回应。写到末处,她本想询问他的伤情,叮嘱他小心注意,犹豫了片刻,她终是没有直白的表现出自己的担忧。因为她娘曾经说过,有些时候,担忧关怀太多,也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微微思索,江澜音主动写下了一段题外话:“愚兄曾在青未山上修了一座亭子,亭翼坐有吠犬石像,倒是有些趣味。我觉得,你若见着,定然欢喜。”
想象了一下季知逸见到那石像所吠方向时的场景,江澜音觉得他十有八九也会认同她那无聊哥哥的恶趣味。
她将笔墨吹干,折进信封递给张合道:“差人送给将军,再捎些上好的金疮药过去。”
待张合离开,一直靠坐在墙边的李曾云道:“江姑娘待季将军倒是真好。”
李曾云这句语调有些奇怪,江澜音偏头看向他,但见神情又十分诚意。她敲了敲手指,大概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