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静榆走近了,才听清初学清的话:“轻风不在,就没再给他安排个小厮吗?他现下毕竟看不见,做事没人在身旁帮衬也不方便。”
墨语垂首片刻,答道:“将军不喜有人伺候,本来我要去服侍他起居,可他说我已做到参将,不能再做回小厮。”
初学清无奈道:“他不该如此逞强,你们应该劝劝他。”
“劝了,可将军不喜在人前示弱,即便轻风在,他约莫也不会让轻风伺候。”墨语跟了裴霁曦这么久,是裴霁曦一手将他带出来,从小厮变成参将,他现在当然不会介意做小厮做的事,哪怕给裴霁曦当牛做马都可,只是他说过很多次,裴霁曦也不许他去伺候。
桑静榆走上前去,轻拍了初学清后背,“我说你,还操心别人的事哪。”
初学清见她前来,像是被发现做错事的孩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桑静榆不喜她这幅为裴霁曦担忧的模样,离开一年裴霁曦就娶妻生子,能有多深的感情,亏得初学清还在这里为他担忧。
恰在这时,吴长逸一脸焦急跑过来,冲初学清道:“初侍郎,宫中传来旨意,让我们即刻出使西羌,不得有误。”言罢将信函递给初学清。
是给吴长逸和初学清二人的旨意,信函上的火漆已被吴长逸拆了,初学清展开信函,上书除了让他二人即刻出使西羌外,言明裴霁曦对西羌更为了解,此番和谈带上裴霁曦,不惜一切代价与西羌停战。
初学清阅毕,想通其中关节,脸色霎时灰白,拿着信函的手都有些发颤。思量片刻,她深深呼吸几番,强自镇定下来,问吴长逸:“定远侯眼疾的事情,吴将军可是上报朝廷了?”
吴长逸皱了皱眉,答:“这是大事,当然要上报。”
初学清心中宛如重石砸落,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未料陛下此番做事已经如此不遮掩了,定远军现承担守卫西境与北境的重责,陛下早就忌惮裴霁曦的军权,现下裴霁曦瞎了,定远军不会有一个瞎了的主将,他不需要在北境坐镇了。
西羌人自勐城水战后,对裴霁曦恨意滔天,近年来,裴霁曦也很少去西境巡视,而是交给了祁允带兵。如今陛下让她带裴霁曦去西羌和谈,明显是要把裴霁曦当作一个和谈筹码。
以一个定远侯,换与西羌的停战,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若裴霁曦不愿,那西境之战,他就是罪魁祸首;若他愿了,牺牲他一人,西境停战,定远军慢慢会从裴家过渡到朝廷委派的武将手中。
身旁的桑静榆问道:“这么快又要去西羌了吗?北狄呢?北狄撤兵了就不用去出使了吗?”
吴长逸止住了她的问题:“你只是一个女子,不要妄议朝政。”
桑静榆瞪他一眼,心中腹诽,你面前这位救回将军,止住了战争的侍郎大人,就是女子。
初学清回过神,对桑静榆道:“夫人,你收拾下行装,随我一起去西境。我去找下定远侯。”
吴长逸见她又让桑静榆随行,道了声“你……”,又止住了话头,算了,北境都已经跟来了,西境又有什么区别呢。
*
初学清去找裴霁曦的路上,吴长逸手下的一个侍卫在暗中递给她一张纸条,她到无人处查看,是三皇子景王的笔迹——“保住定远侯”。
景王志在鸿鹄,却也知晓以国为先,定不愿大宁损失一员大将。她也知道景王一直存着拉裴霁曦站队的心思,可她不忍让裴霁曦牵扯进党争之中。不过,就算没有景王的吩咐,她也一定不会将裴霁曦置于险地。
她按捺心中慌乱,疾步到了裴霁曦营帐,见他睁着眸子,眼神涣散,在擦他的长枪,不禁心中酸涩不已,“裴兄,方才接到陛下急诏,令我前往西羌和谈。”顿了顿,才道,“陛下还令裴兄一同前往西境。”
裴霁曦怔了怔,随即恍然般轻笑,只道:“好,我随你去。”
初学清走近几步,轻轻握住裴霁曦手中的长枪,哑声道:“裴兄可知,此去西境,意味着什么?”
裴霁曦循着初学清的声音抬头,缓缓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初学清握住长枪的手紧了紧,“敢问裴兄,你忠的是谁?”
“自然是大宁。”裴霁曦镇定答。
“是那座上之人,还是大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