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音声声泣血:“伏尸千里尔等谁多看过一眼,此变非变,乃无可奈何之路,我姜英立世,无愧于己,无愧于心,今日只要我不死,尔等休想炼此旗!”
这女角演的实在是太好了,台词说到这里,场下已经一片飘泪,侍者手里的拜贴还没递出去,自己水龙头一样的泪水就已经刹不住了,沾湿了纸墨,吓得它赶紧拿袖子擦来擦去。
只见戏台幕后,激昂的鼓声越敲越响,“姜英”被世家众人逼到尽头,血战到最后一刻,慨然赴死。
“好!”
包长老已然忘了刚刚还在和佘长老唾骂当今妖王的事,捏着栏杆的手已经变成了爪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人族原来也有这样的忠烈之士。”
而酒楼外寂静无声,青衫书生撩开帘席。
和这满楼妖气比起来,他身上人味太重了,重到几乎是踱步走进去的一瞬间,二楼包厢里苟长老的鼻子就动了动。
“何言知!”
它低声道,而身侧的两妖,此刻一个变成了原型泡在酒壶里不出声,另一个捂紧了嘴巴,再不提刚刚的痛声唾骂。
是的,让这三个长老在包厢里长吁短叹,让妖王久俊言听计从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密州起销声匿迹的何言知。
此人踏步走进的那一刻,方才满楼喧嚣已不见,如今只剩下了台上戏子的几声落幕哭腔。
而台下所有妖都无暇观戏,只是将眼珠子凝到门口处。
“先生,这就是您一直想听的那出祭旗,只是演完了,小妖这就让它们再演一遍。”
跟在何言知身侧的是几位穿着麟甲的妖军统领,素日只为久俊一族服务,如今跟在这人族身侧众人具是想,可见传言里妖王对一人族言听计从绝非夸大。
“有劳了。”
何言知从容地落座。
他肩宽骨架大,因此撑起了这一身绿衫,但是落座的时候,这人的背影又太单薄,像是能被风吹起的纸片。
何言知不喜欢听戏,但是他觉得这一出戏很有意思。
其一么,和他要查的事情有关。
其二么,妖界不同于人界。
人界若说还讲究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妖界便是天生的三六九等,血脉压制凌驾于修为之上,在这样的地方,端茶送水的从来不见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妖,多半都只是血脉不纯的半妖。
而如今,酒楼里引进的戏折却是“祭旗”,讲一个女婢推翻世家的故事,方才他进来的时候,略微一扫,就已经见到不少悄然落泪的小妖。
掌过兵的人都知道,思想,有的时候才是最难掌控的变数。
否则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武力镇军者。
因为要靠恐惧,维持军权的稳定但是,若这恐惧被渐渐消磨,何言知平静地看着四周被这台戏感动到不断抽噎的小妖们——
他想,离暴动也不会远了。
…
另一厢,冀州边城。
在敲定好计划后,邹娥皇一行人已经进了城,准备传播他们昨夜加急编出来的戏本,来混淆视听。
进城时,坐在轮椅上的姜印容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行人纷纷停下,邹娥皇蹙眉问:“昨夜在镇魂兽背上睡觉,着风寒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