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谢谢,我在家休假吧。家里离不开人。”
她不好再说,将报告递给他,又嘱咐道:“千万不要因为痛苦就不喝水,必须得大量喝水,尽快小便,才能保证伤口不发炎。蒋老师开的药也要按时吃。其实……挂水是最好的。”
他道了谢,拖着发抖的双腿离开诊室。大楼里灯光昏暗,只有这间屋子还亮着。他缓慢地回头:“不好意思,让你加班了。”
她将防护服一层层脱了,脖子里全是汗,额前的头发也湿了,黏黏地贴在脸上。她冲他摆手:“没事没事,正常工作。”
方维知道她按照传染病接诊的要求,后续要做全诊室的全方位消杀,也是不小的工程,心里又觉得有点愧疚。
他落寞地往电梯走,几十米的路程足足走了十分钟。电梯送他到了地下二层,他艰难地走到自己的车位,拉开车门,在驾驶位上半躺下,掏出药来吃了,又视死如归地大口喝着矿泉水。
他给方谨发了条微信:我在加班,半夜才能回家,你看好弟弟。
方谨:怎么又加班啊,刚说好的(露比撇嘴)。
方维:我明天休假,给你们做好吃的。
方谨:(欢呼表情)
方维一天没吃饭,有点饿了。他实在没力气去食堂,只好打开储藏格,翻出王有庆送的一盒沙琪玛:“看来屯点粮食,什么时候都好使。”
稍微歇了一阵,麻药的劲过了,尿意慢慢袭来,下腹一阵针扎一般的疼痛。他琢磨着停车这层没厕所,科研楼地下一层有厕所,晚上大概没人,就往那里走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尾巴换了两条腿的人鱼,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好不容易挨到了厕所,他已经觉得如遭凌迟,下半身像是几万把针一齐刺入,疼得钻心。
他解开裤子,血像一条细线一样流下来。他情不自禁地发着抖,眼前渐渐出现一片黑雾,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卢玉贞在诊室内极其认真地擦擦洗洗,好不容易完成琐碎的消毒工作,打开手机,发现微信头像在闪。
李义:下班了吗(笑脸)
卢玉贞:下班了。
李义:我去找你,一块吃个饭
卢玉贞:好啊。大概什么时候到?
李义:一个小时吧,有惊喜奥
卢玉贞:期待期待
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换好衣服,走进科研楼地下。小狗们听她的脚步声已经熟了,都汪汪地叫起来。
她掏出钥匙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愣了一下,才发现窗户的合页已经修好了,关得严严实实。她一下想到了方维,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屋里太热了,她伸手将电热油汀关了一个,取出角落里的狗粮。
她先把四喜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摸着它的腿脚像是好多了,走起路来也很稳当。她将狗粮倒在食盆内,“你抢不过它们,先吃吧。”
四喜低下头嗅了嗅,却不吃,卢玉贞有点纳闷,“你怎么还挑食啦。”
四喜忽然叫了一声,转过身去,撒腿就跑。事出突然,她毫无防备,大门敞开着,四喜直接冲了出去。
卢玉贞吓了一大跳,慌忙出门去追,一路叫着四喜的名字。她忧心如焚,满脑子都是乱的,天已经全黑了,万一被人逮了去,被车碰了……四处都寻不见,一条瘸了腿的小狗,能去哪里?
忽然她听见了远处有很低的呜呜声,应该是狗叫。她松了口气,沿着声音寻去,四喜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到了门口,她忽然犹豫了,这里是男厕所。
卢玉贞确认了一下声音的来源就在厕所里,又大声叫道:“有人吗?”
没有回应。她大起胆子进了厕所,转头一看,吃了一大惊,险些尖叫出声。她望着眼前的景象,腿脚都吓得麻了,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四喜蹭在他旁边,正用舌头舔舐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