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是个乐天的性子,整日笑呵呵的,没什么烦恼,也不懂忧愁。
宋月黎养他养的精细,裴松墨面上看起来严肃板正,实际上也是个宠孩子的,和其他人差不离。所以裴宁从小什么都不缺,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心愿,那就是想要爸妈给自己再生个哥哥姐姐。
这种事没人能做到,也正是因此,裴宁对裴亦舟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稀罕的不得了。
裴亦舟落地枫京那天坐的是私人飞机,前去接机的裴宁紧紧地牵着宋月黎的手,睁大眼睛看着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人——高高瘦瘦的,拖着个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很孤单。
他长得可好看,但眼神里却没精气,望过来黑洞洞的,像黑玛瑙。
宋月黎弯腰摸了摸他的脸,告诉他:“小宁等会儿要记得叫哥哥。这位是亦舟哥哥,知道了吗?”
裴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想:舟,那不是小船吗?
等到这位哥哥走近,他耸了耸鼻子忽然眼睛一亮:“妈妈你闻到了吗,木兰花好香啊!”
现在是大夏天,木兰的花期早就已经过了。再说了,这偏僻的私人机场附近哪来的木兰花?
众人不解,还是裴松墨最先回过神。他蹲下身,和裴宁平视,神色不太平静:“小宁,告诉爸爸,你能闻到是吗?”
裴宁重重点了下头。
那还是裴宁生病之后第一次闻到别人的信息素。那气味并不浓重,淡淡的,很香,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飘过来的。
从那里头裴宁甚至可以捕捉到裴亦舟当下的的情绪——烦躁、不安,期间夹杂着一种很锐利的情感,裴宁无法描述,只觉得并不舒服。
小船哥哥怎么了?裴宁已经自动为这位“哥哥”生成了称谓。
来不及多想,一回到家,裴宁立马成了裴亦舟的小尾巴,去哪都要跟着,拽也拽不开。
他是快乐惊喜的,裴亦舟这个外来客却不然。
裴亦舟作为刚分化的omega,腺体极其不稳定,并且由于信息素等级过低,还引起了许多并发症。
这些症状本不应该那么严重,但放在他身上却格外可怕。到枫京半个月,他几乎没出过门,整日躲在房间里裹着被子被分化后遗症反复折磨,大多数时候谁也不想见。
除此之外,裴亦舟的领地意识很强,甚至强的不太像omega。他抗拒旁人进入房间,也抗拒旁人同他亲近。
裴宁虽然人小,但脑袋却不笨。他听见家庭医生说“高烧”“抽搐性腺体疼痛”“失眠”,也清楚知道哥哥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打扰过哥哥养病。
那年盛夏格外炎热,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繁茂,长得蓊蓊郁郁。林夏每周都会准时上门授课,裴宁一见着人就撒娇卖乖,林夏还以为这个小机灵鬼想做什么,结果只是缠着自己学口风琴。
林夏拗不过他,只好教了。
下午日头渐落,阳光和煦,铺洒进来照得琴房里满地金光,耀目夺人。而裴宁刚学会口风琴就迫不及待推开了朝南的窗户,他搬过小板凳站上去,冲着窗外有模有样地吹起了《虫儿飞》。
这是他最喜欢的儿歌,琴房的窗户离哥哥房间很近,大概是能听见的。
以前自己身体不舒服妈妈总爱哼歌来哄他,现在哥哥不舒服,自己也可以这样照顾他,裴宁如此笃定地想着。
风琴的声音悠悠散出去,一半分给了花园的风,只有伶仃的琐碎能飘转落进裴亦舟的房间。
长久紧闭的窗帘被一只满是青筋的手拉开一条缝隙,久违的阳光钻过狭窄的通道投射进来,照亮卧室一角,照透空中没有定所,被迫停驻的尘埃。
裴亦舟这么一病,就是大半年。次年开春,万物萌发,他的身体终于好转。
而裴宁对待裴亦舟的态度,也从刚开始的小心谨慎逐渐发展到后来的肆无忌惮。他主动出击,甚至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获得了裴亦舟房间的自由出入权。
裴宁可得意,今天端盘水果,明天拿个蛋糕,改天又按宋月黎叮嘱,捧着一碟子刚出炉的黄油小饼干投喂裴亦舟。
起先裴亦舟总是拒绝,语气也硬巴巴:“不要,你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