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这儿的母亲,也曾经站在此处,和自己一样望向潭州城望向远处河流,畅想着阳光下美好生活罢,林蓁回想着一年前,自己为着爱人哭哭啼啼,可现在,竟然有能力为母亲为和母亲类似的那些家破人亡的官婢们做些什么,人的际遇和机缘妙不可言,林蓁想牢牢抓住的,此刻唯有上天赐予的这份契机,可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契机。
林蓁站在山顶风口,静静眺望远方。
蓦地,温暖的气息包围了她,脊背跌进宽阔的胸膛,方怀简突的从背后拥住了林蓁,埋头在她的颈侧,脸颊摩挲着她鬓边乌发。
林蓁的心跳骤然加速,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她想推开他,言语诱惑他放开,可这一次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管用,他的手臂拥着她的腰仿佛丢了钥匙的锁,气声在她耳畔央求。
“抱一会儿好么,就静静拥一会儿。”
林蓁停止了挣扎,她想起许多。
她知道他的心意,答应和他同游,潜意识里很清楚他渴盼什么,会做些什么,她还是出了门,还是单独和他同行,她内心也希望如此?这一世求而不得的他的拥抱,终于等来他主动的这一刻?
能够站在这里眺望潭州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方怀简搭上了明晖,在林蓁以为萧忱明晖成为对手死敌时,是方怀简将他俩黏合起来,给了林蓁站在此处的机缘。
和方怀简还会在一起吗,自己还想和他在一起吗?可自己在潭州见他第一面就放纵他,答应他,由着他……
林蓁想不清。
近晌午时分山风像情侣间热吻,肆虐包裹着两人,热乎乎暖融融,也像方怀简的拥抱,密不透风裹挟,暖烫灼热,不知多久,林蓁感到肩头似乎有些湿润,她抬手想摸摸自己肩上衣裳,却猝不及防触碰到方怀简的脸颊,湿润冰冷的脸颊,快到夏天的季节却冻得她指尖微颤。
林蓁的心陡缩般的疼了一瞬,她还没想好如何安慰,方怀简摩挲着她的乌发又求道:“抱抱我,好么?就一下。”
他的声音可怜得像濒死之人的遗愿,林蓁无法忽略,刚刚战栗的心酸疼难抑,她在方怀简怀中缓缓转过身,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湿漉漉,一两根长长睫羽还黏在眼睑上,眼眸中蓄着泪,似乎随时会溃堤的河坝。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怀简,上辈子的飞飞也没有这样的泪脸,他的脸是个小太阳,永远一副笑笑模样,这一世林蓁初见他的第一眼,认出他就是飞飞的第一眼,也是源于他笑意。
而现在的他,竟然哭了,流了两世未曾流过的泪?
方怀简没有说话,安安静静专注看着林蓁,双手箍住她的腰,似乎下一秒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林蓁的心愈发酸涩,酸意蔓延到眼睛,眼泪在眼眶边摇摇欲坠。这样的情景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在被时隽挥拳受伤疼痛的夜晚,在父亲责罚被关禁闭苦闷的夜晚,在包子铺狭小空间难熬的夜晚……她总梦见方怀简想起一切,两人相拥大哭后天高云淡,重得圆满。
现在他想起了一切,他紧紧拥着自己,他也如梦中一般流着眼泪,而自己不敢哭,不敢伸出手,害怕在他面前释放后的失序,害怕再一次奔向圆满时被一路荆棘刺得浑身血淋淋……可眼泪就像初生婴儿的啼哭,怎么可能听自己的话呢。
在眼泪滚出瞬间,不想方怀简看到自己流泪,林蓁轻轻搭上方怀简的腰,头向外小心靠在他的肩上,挨上他肩的那瞬,泪珠静静滚过鼻梁没入发中。
方怀简轻轻喟叹了一声。
他想她抱着他,像以前一样紧紧抱着他,依赖着他,爱着他。
她这样做了,虽然很轻动作极缓,但他知道了,她心底还有他,因为各种原因,因为自己的错误和愚蠢,她把对他的爱小心地埋藏在心底。
方怀简紧紧按攥着林蓁的手,感受她的掌心在自己腰间的温暖,似乎她用尽力气搂着自己,他不断亲吻着她的发,感到她在颤抖,她也在流泪,他强掰过她的脸。
林蓁垂眸不看他,可眼睫还在发颤,鼻翼还在翕动,抿紧的嘴唇克制着战栗,方怀简垂首,情难自禁地覆上她的唇。
她的战栗仿佛可以传染,方怀简不由自主也震颤着,吻着她的唇,吻上她的泪,或许也是自己的泪,两人脸颊相贴分不清彼此眼泪,方怀简亲吻着舔舐着,直到吻干彼此泪痕,也或许是阳光是山风,让两人湿意蒸腾,吹散了彼此心中苦楚。
许久,方怀简在林蓁耳边喃喃:“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么。”
林蓁没有应答,方怀简默认她的允许牵起她的手,他牢牢攥紧,等了许久,等到了和林蓁牵手的这一天。
下山路上,飞鸟鸣啾着掠过林梢,山花随风轻落下簌簌地响,方怀简仰头眯眼看过去,林间树影斑驳,闪亮的光斑仿佛成亲时喜娘撒下的金箔,空气都是芳香幸福味道,一路竞放的野花似无数笑脸的宾客,都在为他俩毫无保留的欢笑。
等萧忱认亲,最晚不过萧忱登基,自己就可以迎娶林蓁,方怀简望着眼前的泥路,似乎它是一条康庄大道,连接着自己不远的幸福。
回城路上,乌云积聚天色渐渐暗沉,没多久落起了雨,方怀简被林蓁招呼上了她的马车。大雨滴落在车厢上,哗啦啦响得听不见周围其他声音,方怀简坐在车厢里,坐在林蓁身边,只觉这雨声好听得似一曲交响乐。
他今日特意骑马,为的就是有机会与林蓁同坐在车厢里,车外风雨如注,车内他和林蓁说着闲话,和她讲述萧忱谋划,萧忱夺嫡之路顺畅,小说中进度会大大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