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至,天幕缀红。
狭长的巷子两旁,雕花木门半掩,袅袅炊烟从门缝中升起,如同巷子的吐息。
鲜嫩的清蒸鲈鱼,是孙娘子家的;酸甜可口的鱼香茄子,吴大娘院的。
韦老爷正烧着羊肉汤锅,春老鸨家的烧鸡香味窜了一整条巷子。
待莫婤磨磨蹭蹭拾掇完时,莫母已经收拾好了其他所有要带走的物件,正在灶房忙活晚膳。
“去院子里,把剩余的茱萸都掐来。”见莫婤收拾完了,莫母吩咐道。
院中种的药材、香料,好的都被莫母拾掇了起来,茱萸就剩些歪瓜裂枣,莫婤也不挑了,都摘了下来,还刨了个大蒜和两颗生姜。
拿了个箕畚,将它们都在井旁洗干净切碎后,端着来了灶房给莫母打下手。
莫母洗了条熏鱼,正在炉头上煎鱼。
只听“嗞啦”一声,油锅中的鱼,表面瞬间膨胀起一层酥脆的外壳,还散发着烟熏香。
另一侧,莫婤从泡菜坛子里抓起一把酸菜,切碎。
待煎鱼起锅后,烧旺火,挖了一勺猪油入锅。油化开后,再将生姜、大蒜、茱萸等倒入锅中,煸一煸。
霎时,一阵辛辣之气扑鼻而来。
紧接着将酸菜悉数倾倒,只听“嚓嚓”声响,随着锅铲翻飞,酸菜在滚烫的油锅中翻滚。
当酸味散开来,加水煮面,再放入煎得两面酥脆的熏鱼,左以清酱调味,米醋增香。
最后,面上再撒一把翠绿葱花,酸菜熏鱼面能起锅了。
熏鱼的醇厚,酸菜的爽脆,再加上面条的弹滑,莫婤吃得小肚都鼓了出来。
饭罢,莫母拉着她开始清点家当。
近岁,家中屡遭变故,莫母自己遭遇不测,又思及女儿心智愈发成熟,欲将家中钱财尽数告知。
拉着莫婤盘腿坐于炕床上,她从枕芯里掏出一只红枣酸枝木的钱函。
又从耳珰里抠出一枚极小的钥匙,打开钱函盖子,一股淡淡的樟木香飘散开来。
钱函正中是一枚圆润厚重的银饼,莫婤拿在手上掂了掂,挺压手,莫母说是一百两。
银饼四周是三根银铤,呈长条形,两端微尖,中间浑厚,约莫重量在五十两。
除此外还有些零星碎银,虽不规整,归拢起来也有十两左右。
压于银子下的,是这处的房契,令莫婤讶然的是,竟还有一处偏远郊外庄子的地契。
这庄子是莫母的陪嫁,昔日托付给农夫耕种,租金微薄,却也有一份收成。
奈何去岁这世道就乱了起来,她和莫父都不敢再去那般荒凉之处收租,那处地便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