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春桃见着南阳的模样,没忍住惊呼出了声。
原本光彩照人的饱满鹅蛋脸,已瘦成尖下巴,眼眶深陷泛着乌青,脸上的皮儿皱皱巴巴,仿佛老了十岁。
更可怖的是她高耸的肚儿,分明穿着宽大的衣衫,肚儿却挺出座小山,压在她薄成纸片的身上,摇摇欲坠。
见此,莫婤边扶她进产房,边询问,竟有四十二周有余。太医皆言,怀的愈久愈好,南阳却是经受不住了,径直来求莫婤。
本以为是过期产,莫婤四步触诊时,却觉出不对。
“公主两次月事,多是间隔多久?”摸着子宫的位置,她轻声问道。
“一般间隔月余。”南阳完全躺不下,撑着产床,喘着粗气回道。
见莫婤皱起了眉,奶嬷嬷连忙补充:“有时一月多上几日,有时却要一月半。”
“你们有无同太医说过?”心头有了猜测,莫婤追问道。
奶嬷嬷心头一惊,死命回忆:“应是说了,太医测了公主肚儿的大小,也是相合的。”
听及此,再触诊到子宫明显的液体震荡感,莫婤哪还有不明白的。
南阳公主月经周期不规律且长,让医者推算错了生产期限,再加上慢性羊水过多,腹部膨胀明显,超余原本的孕周大小,导致一错再错。
慢性羊水过多,是孕晚期逐渐出现的,听着普通,却能引发胎盘早剥、产后出血、宫缩乏力等多种严重后果,一旦发现,必须立即处理。
幸而,无论哪个月经周期,南阳现今都是足月了。
让春桃同蔷姐儿将产房多消毒几遍后,几碗催产药下去,南阳开始出现宫缩。
使南阳处于截石位,半卧于产床上,待宫缩间歇期时,她左手中指和食指伸入阴丨道,右手抽出根细长针,在左手的引导下,缓缓刺入胎膜,行人工破膜术,放羊水。
羊水顺着她的左手往下淌,还算澄澈,见南阳表情也松快两分,她缓缓将破口撕大了些。又停留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指尖感受到入盆的胎头后,方撤了出来。
再灌下碗催产药,两个时辰后,终是顺利将胎儿接了下来。
抱着孩子出门一瞧,毓麟居的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宇文府的,竟连萧皇后都派了女史来。
但她急着去观察产妇,将婴孩报给奶嬷嬷,嘱兮娘子招待来客、纪盏盯着婴孩后,朝众人欠身,回了产房。
谁知,她这般一心为着公主、做事干脆利落的模样,得了女史赏识。
次日,萧皇后赐下了赏,毓麟居彻底在长安城打响了名号,预约的产妇从年末排到了第二年中,连在备用产房生的都多了不少。
这些年,她忙着接生,忙着培养人手,哪有空理那些个情情爱爱,观音婢所言更是无稽之谈。
“没等,你就找个如意郎君啊!”观音婢显然不信,定要让她面对真实的内心。
“我真忙啊,要让更多产妇来毓麟居生产,还预备开分店呢,你别动摇军心啊!”怒嗔了观音婢一眼,她笑骂道。
见她又推说忙,观音婢苦口婆心地劝,“莫姐姐,活到死也忙不完的!你不说要享受生活吗?”
莫婤心头骤然一怔,想起了上辈子她的死因,不禁有些战栗。
这份战栗,在她回屋后,仍觉心有余悸,干脆泡了个热水浴,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
屋外落花滴水,日暖杜鹃声碎。
隔着番马小屏风,能瞧见暖阳在莫婤脸上,印下垂丝海棠的影,似在遮掩她眉间拧起的轻褶。
梦中,还是那一年的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