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云恍惚着被按下。
他才发现,季斓冬一直在和施救人员交流,他们被卡在后排,坍塌的脚手架扎穿车身。
情况复杂,只能一个一个救。
季斓冬向外面描述车内情况,指引施救人员切割严重变形的车身,有条不紊,厉行云伏在他胸口,眼睛酸涩剧痛,像被一只手用力揉捏心脏。
和救援人员交流完,季斓冬收回视线,看向没抽完的半支烟。
就掉在座椅上。
厉行云拼命扯起嘴角,摸索火机:“哥,我给你点。”
这话太缺乏常识,是真的让季斓冬笑了下:“不能玩火,尿炕。”
这是玩笑,正经原因是现场情况危机四伏,连切割机都用得心惊胆战,生怕火星和漏出来的汽油来个亲密接触。
厉行云挨了教训,缩了缩脖子,尽力伸手捡起那半支烟,交给季斓冬。
“哥。”厉行云壮着胆子,尝试拉住季斓冬的手指,“我估计得住院了,快,狠狠宰我一笔。”
季斓冬接过烟:“厉总这么大方?”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季斓冬叫他“厉总”,厉行云没被钝刀子割心。
这似乎是种绝望的、饮鸩止渴般的欢喜。
起码季斓冬在和他要东西。
起码季斓冬在和他好好说话。
“来张卡。”季斓冬点菜,“来套房子。”
厉行云拼命点头,怕季斓冬误解,连嘴也用上:“没问题,哥,有套江景房,我这就叫人收拾。”
季斓冬问:“还能要吗?”
厉行云毫不犹豫:“能。”
“不联系了。”季斓冬问,“行吗?”
厉行云的身体僵了下,脸上凝着笑,压了压慌乱心跳,小声问:“为什么啊?哥,你跟我说说呗。”
季斓冬摸了摸他乱糟糟的暗淡红发。
厉行云拙劣地模仿过去的自己,从外表到脾气语调,其实很不成功,季斓冬已经尽力尝试过,对不上,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也或许那并不是过去的影子。
只是季斓冬的自私视角下,经过潜意识加工,一个并不真实的主观幻象。
“因为我是人渣。”季斓冬低头,指腹按了按厉行云剧烈发抖的眼尾,“我有病,行云,你会被我逼疯,我不想等到这一天。”
厉行云对他,有愧疚,有懊恼悔恨,有因为他下场太惨生出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