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这场混乱中止了,混乱生出了另一场混乱——罗志远昏倒了。
罗颂清晰地记得这个下午妈妈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对方脸上的悲恸和愤怒、哀伤和自责。
她*也记得自己每次表态回应时,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记得门外有小孩奔窜跑过带起一阵嘻哈笑声,记得有很近一户人家点燃了炮仗,噼里啪啦炸得空气里一股二氧化硫的气味。
但罗颂怎么想,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现在急救室外的了,仿佛那个冷静叮嘱妈妈拿出爸爸的证件和医保卡、又在拨打120后将停在院中的车子开到路边好给救护人员留出通道的人不是她一样。
好在为了避讳,大年初一几乎没人愿意来医院,近乎绝对的安静或许有助于她整理思绪。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也灌满了罗颂的鼻腔与气管。
脸上的疼痛感已经褪去,但只在飞机上塞了点干巴巴鸡肉饭的胃囊,此刻倒闹了起来,仿佛被石锥子捣弄了一遍似的难受。
不过罗颂无暇顾及。
等待区里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无人说话。
罗颂稍稍偏过头,看向长椅那头的宋文丽,后者似乎仍处在怔忪中,视线虚虚地落在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想了想,只扭过脸来,阖上双眼,静默着等待急救室的消息。
过了不知多久,罗颂强撑着的神智几乎要弃械投降时,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宋文丽一直盯着急救室的方向,是以一有动静,她便察觉了。
她掠过椅子另一头的罗颂,飞快地朝往外走着的医生奔去。
“病人家属是吗?病人现在没事了。”医生说话的声音平稳又沉静,只几个字便神奇地抚平了宋文丽的惊惶。
“不过心血管造影的结果来看,心血管梗塞有点严重,刚刚做了一根支架,接下来观察下情况决定一个月后要不要再做另外一根。”
动刀见血的手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大事,落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时更是如此。
宋文丽一口气急急地抽到胸口,绞着手,皱起眉,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倒是罗颂开口了,“手术……危险吗?”
“什么手术都会有风险的,但是心脏支架术已经很成熟了。你们不要太担心。”
罗颂眉峰紧拧,又问起为什么之前罗志远做了心脏彩超和心电图也没看出异常,医生也一一作答,最后强调这病要注意生活习惯,保持情绪稳定。
宋文丽听不明白医生口中吐出的一连串的名词术语,实际上,她已经听不进别的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倏然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问道:“我能去看一下他吗?”
医生摇头,“现在不行,病人待会直接去监护病房,不过接下来二十四小时会有医护人员观察,你们可以放心。”
“家属办好入院手续就可以回家先,明天再来。”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宋文丽一直没有说话,罗颂也沉默不言。
换好鞋后,宋文丽自顾自地进了厨房,随后便传出锅炉碗筷碰撞和气灶打火的声响。
罗颂抿着嘴,将唇线绷成一条直线,仿佛稍松一点便承不住自责的重量。
她走到沙发边上,拎起晾了许久的背包,不发一语地回了房间。
手机的电量早就耗尽了,只是方才兵荒马乱的,也顾不上充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