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颂垂下眼,不再看她。
杨梦一心下叹气,说到底,她也还在摸索罗颂如今的脾性,重新认识她的底线与禁忌。
只是她有些摸不准,罗颂的拒绝究竟是出于对这个话题的排斥,还是对她。
可无论是哪一个,都让她倍感失落。
杨梦一收回视线,抓过鸡蛋在桌边一磕,安静地剥起了蛋壳。
鸡蛋就那么点大,任杨梦一如何细嚼慢咽,也还是很快吃完了。
将桌上的垃圾拨进空碗里,她复又望向罗颂,“那饭后该吃药了吧,我去拿咯。”
说完,她停顿两秒,罗颂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便干脆地起身,往柜子走去。
在杨梦一问出口时,罗颂的呼吸便悄然加重了,但她气息本就微弱,因此也不明显,至少杨梦一一无所觉。
她掀起眼皮,沉默地盯着杨梦一的背影,看她在篮子中准确地拿出一个黄色小药盒,又拐进厨房中倒水。
罗颂垂在腿上的手渐渐攥紧。
“来吧。”杨梦一一手递过水杯,一手给去药盒。
罗颂没有犹豫,只照做,囫囵喝水吞下药丸,就站了起来,打算回房里。
“那个,”杨梦一看出对方的意图,一把牵住她的手腕,吞了吞口水才道:“能不能不锁门?”
罗颂一滞,像是想转头看她,却又不知为了什么硬生生掐断动作,只僵硬地站在那。
杨梦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像摸不准大人心思的撒娇的孩子。
“我昨晚也做噩梦了,想去找你,但是门锁了,我进不去。”她委屈巴巴道,“可吓人了。”
说着,她另一只手也攀上罗颂的小臂,轻轻摇了摇,动作自然而又亲昵。
罗颂终于回头了,她的目光不很锐利,衔在半撩起的眼皮间,但杨梦一就是觉得她正在打量着自己,却又不是在做什么计算题,只是单纯地凝视。
杨梦一刻意放软了五官,瓷白脸蛋上的神色显得越发无辜且依赖。
半晌,罗颂才轻轻颔首。
“好耶!”杨梦一一下就高兴起来,仿佛得了什么珍宝一样惊喜,表情也如被雨水刷过的稻田,一瞬间就冒遍了绿芽。
罗颂没多看,下一秒就收回了视线,静静挣脱她的手,继续往卧室走去。
她的步伐并不粗疏,走得不紧不慢,可杨梦一瞧着,还是读出了些心急的意思。
她知道不能把人逼太急,只目送她进门,片刻后凝神细听,确认没有落锁声,才松一口气。
其实现阶段,即使罗颂愿意让步不锁门,对改变现状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罗颂就在这间房子里,然而她独占一个角落,无声地将它划为不容侵扰的私人空间,由此将自己的存在感压至最低,同时将其他人都隔挡在外。
她像所有合租人都希望遇上的那种极具距离感与边界感的住客。
但杨梦一却只对此颓丧无力,七年前的她能笑嘻嘻地直接扭门进去,现在的她却不敢轻易越界了。
她仍维持着看向卧室门的站立姿势,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吐了口气。
没关系,她想,就从最普通的合住关系开始也行,只要她还能见到罗颂,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