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真冷,却又冷不死人,只把人翻来覆去地折磨。
谷雨前后,那女人就怀上了。
这下婆母他们可是能扬眉吐气了。
孕后,那女人一改从前视幺妹于无物的做派,像是找到什么乐趣似的,日日变着法子捉弄她。
幺妹越发沉默,但女人并不满意,挑了个婆母和男人都在的时候,让她给自己烧水洗脚。
特地为了洗脚烧水,这是连婆母也不曾享受过的,但女人如今金贵,他们也没说什么。
幺妹没有不顺从的份,又开始生火烧水,小小的身子捧着水盆,走得摇摇晃晃,水也跟着荡出盆边。
这就让婆母不满了,尖利地斥喝出声。
原本幺妹见快走到床边了,小心翼翼里又夹杂了些许松懈,被这突如其来的斥骂吓了一跳,手上的水盆也没端住。
盆子脱手坠到地上,哐啷一声巨响,里头的水也顺着扬了出来,往地上床上和女人身上泼去。
因为天冷,洗脚水温度须得够高,才不会泡没多久就凉掉。
而这微烫的水,再伴上突如其来的惊吓,足以让女人吓得肚疼。
婆母尖叫出声,冲到床旁,劈头盖脸扇幺妹一个耳光后,又把女人身上浸湿的被褥推开,迭声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也从椅子上腾一下站起来,对着被扇倒在地的幺妹拳打脚踢,幺妹呜咽出声,只让男人愈发怒火中烧。
婆母见女人脸色苍白,连连高声叫自己的儿子别打了,还是先带她去赤脚医生那看一下。
男人也即刻收手,将女人报到院子里的板车上,婆母找出家里多余的被褥,盖在女人身上,催促着他快点走。
随着板车骨碌碌走远的声音,瘫在地上的幺妹才逐渐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母子二人临走前吃人一样凶狠的眼神,注定了这事绝不会善了。
要是孩子没事还好,若是有事,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幺妹浑身发冷,哆哆嗦嗦地坐起来,她已经全然感觉不到酸痛了,整个人被俱意包裹着。
逃,快逃,这是她一团乱的脑袋给出的指令。
她顾不得收拾自己,什么也没拿,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
出了村口,踏上外面那条泥路,幺妹往赤脚医生相反的方向踉踉跄跄地狂奔。
虽然她从前的最大活动范围不过是这几个村子,但她听过别人说,火车站就在路的另一端。
泥路两旁树草莽莽,偶尔还能看到坟茔上有点点鬼火萦绕,总有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
但幺妹顾不得害怕,她没命地往前奔,跑得喉咙里都翻起铁锈味,肺部好像要炸掉似的。
她不知道火车站究竟在不在前方,但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她要去找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