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日你来的可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是为我取好名字了吗?”
“晚了吗?哦,是晚了些!今晨实在心中难定,较之前些时日似乎更加难以控制,便同音楠比试了一场剑术,因着几位师傅都在,姐姐我不能胜的太快,扫了音楠的面子,故而拖了些时间。不过,在这个虚空的世界里头,你已经学会算时辰了吗?”
“是啊,学会了算时辰,这桩事情,姐姐说过也很是重要的!所以,今日我有名字了吗?”
“啊这……还没有!姐姐真的太不擅长取名字了。你是不知道,末址之境最擅于取名字的是师尊凌师傅,但是姐姐我又无法请他赐名……不过,在给我取名字这件事情上,其实他还是有些随性敷衍了。”
“嗯,姐姐你讲。”她知道,姐姐起了这样一个头,那便是需要她来做这个倾听者,姐姐的话多,在现在这个时候,她话多一些,也能够将心中的难受,和侵蚀着身体的浊息瘴气给压制一些。这样挺好。
果然,姐姐看着她,揉了揉她披散着的头发,揉的有些乱了才停手,然后又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最知道怎么哄我了,但是这个事情其实没有多少可以讲的,我降生在渊域之中,同你一样,但是吧,降生之后过于平平无奇,加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沉默啊沉默,于是随了前任君上迟娑的姓,单取一个默字为名。迟默,大俗大雅的,我觉得也便将就。”说完,她似乎真的少了许多痛苦,面上的笑意更加纯粹,躺在了这虚空之界的草壤之上。
“嗯,我记着,姐姐的名字,迟默。”她道,她只认识她一个人,一切皆来源于她,自然记在心中,连同从化生以来,便一直被姐姐交代的那件重要的事情一起。
“其实,我总是觉得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姐姐也没有其他办法,如果有一日你觉得不公平了不想做了,一定要告诉姐姐。但若那时我已经不在了,姐姐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这桩事情了却,你便自由了。天高海阔六界之内之外,还是末址之境,都随你。”她声音说的大,嗓音也刻意轻快,像是在说一件十分普通寻常的事,像是在同她肖想令人憧憬的未来,但是眼睛却紧紧闭着。
不,她没有不愿意,也不曾觉得不公平过,虽然虚空之界实在无聊,但是姐姐不来的日子里,她都在勤于功课,专研术法,锤炼修为,孤单只是偶有的一瞬,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充实。姐姐的修为高,掌握的术法也更难,她想学的更快更透更熟练一些。
只是,她很想能够有一个名字。
“那次,小次山上下了一场雨,我在山巅看着雨后夜空月色皎皎,山下雪坞那一处不知庆贺什么事情,欢笑之声如此巧合地化作了一张笑脸,和月色融为一幅图画。我就心想着,这样好的地方怎么就瘴气之地了呢?怎么就会危及世外六界呢?”姐姐这类似的言语其实不只说过一次,她只能听着不知如何安慰更是毫无办法,许多事情,姐姐还没有细讲的,她便不甚懂,自觉许多事情并不如识文断字,或是反复练习一段心法,或是将术法混熟于神思之海那般简单。
突然姐姐扫了悲伤沉郁的语气,腾地坐了起来,看着身量还不足她高的自己,欣喜道:“霁欢……霁欢这个名字如何?霁月西沉,巧有欢颜……你觉得好不好?”
“霁欢……”她低语说着,“好,我就是霁欢,姐姐,我是霁欢。”
“你这个样子,每次都问,现在有名字了,虽说大巧不工,但……寓意挺好,怎得还是没见你多么高兴呢?”姐姐虽然话中牢骚,但是脸上的阴霾竟然全然不见,口中一直重复念着“霁欢”“霁欢”。
过往阵阵,记忆之深,在此刻纷至沓来。她不是阿月,阿月只是暂时的名字,她是霁欢。
终于,所有记忆归于正位,所有不适,所有要将她吞噬的力量都驱散开来。她看了看周围的空旷,却总觉得还是少了一块。此时,一道艳若丹砂的光,从来人处飞向她,弧形相接,落入她的手中。
正是大荒之后便消失了的流光剑。
而来人已经迅速走近,正是许久不见,恍若隔世的耿青穆和炎胥萝。
二人似跋山涉水餐风露宿而来,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意,但见着霁欢,二人肉眼可见发自内心的激动。
“霁欢?你记得我吗?”炎胥萝首先开口道,脸上掺杂着高兴和忐忑,问的也不甚确定。
霁欢点点头,莞尔一笑,像是终于卸下心中从醒来便有的疑惑和困顿,直道:“如果你们不来,我可能真的要忘记了。”
二人长舒一口气,耿青穆道:“看来神君说的果然不错,我们找到了你们,还有流光在,你们也定能记起自己是谁,不至于被这幻境湮没化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