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本朝并无宵禁,但夜深之时燃放爆竹总归是有些吵人的。
戚闻渊稳稳坐于马背之上,静静看着谢家下人忙活,直到爆竹彻底烧尽了,方才翻身下马,带着几位随侍登上了谢府门前的玉阶。
他步伐不急不徐,面上亦是镇定自若。
晴夜无风,连他的衣摆也是安安静静地垂着。
只有缰绳与笔杆上的汗渍知晓,此时的戚闻渊,远没有看上去那般镇定。
未几,他行至前院花厅,目光掠过因着他的到来惊讶吸气的宾客,便见谢夫人身后站着一个窈窕少女。
少女的乌发梳成高椎髻,巍峨高耸的发髻间别了一支振翅欲飞的凤钗,在烛火照映之下显得愈发流光溢彩;
凤钗之外,她发间还簪了几朵开得正艳的海棠,如今尚是二月中,燕京中的花大都还是枯枝,也不知这海棠是从何处寻来。
只见少女手执一把绣有秾丽芍药的细绢纨扇,素手芊芊,指尖却是以蔻丹染成夺目的嫣红。
芙蓉面藏在纨扇之后,影影绰绰。
戚闻渊瞧不清扇后的少女,却没由来地觉得,她定是如纨扇之上娇艳欲滴的锦簇团花。
一时间,他竟是听不清上首的谢夫人在说些什么,只不住地点头称是。
却见少女手中的纨扇微微一歪,露出一双眼波流转的眸。
如漫天的星落入一汪沉静的池水。
亦如江南袅袅的烟波。
二人目光相对,戚闻渊本以为少女会羞怯,却未想她丝毫不惧,竟是将纨扇再往下移了半寸。
她似嗔似喜地望向戚闻渊,反倒是戚闻渊先败下阵来,微微侧过头去,僵直着背脊,目光落向一盏华丽的宫灯。
娇矜,明艳。
是他未见过的殊色。
戚闻渊滚了滚喉咙。
纨扇后的谢珈宁也在打量戚闻渊。
方才她派了织雨来前院打探情况,只可惜当时戚闻渊还在门外,织雨躲在一颗梨花木后,离得着实有些远了。
只说那人虽在马上,却也能看出身量极高,至于相貌如何,却是瞧不清楚。
如今见了,方知这人面如美玉,目若点漆,端得是丰神俊朗的好皮囊。
且他有书生的温文,却无书生的瘦弱。
今日一身大红喜袍,更是衬得他如蒹葭玉树,不似世间之人。
只是,这喜袍似乎是短了几分。
珈宁有些不解,这是燕京人裁衣的习惯吗?
珈宁以纨扇遮面,微微侧头,小声对着身边的珈宜问道:“这人是不是敷粉了?怎么瞧着比我还要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