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落下的第一瞬,没人说话。
然而她的提议,却像是打翻了一直被人们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魔盒——
那憋住了、强忍下的、不愿多想的可怕冲动,这一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别人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此时,站在山神宝座上捧着碗取血的那名修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毫无征兆的一瞬间,他那双灰败的眼中突然迸发出疯狂、狂热的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手中的匕首从“划”转为“切割”,一大块山神肉身的肉,落入他的碗中——
他迅速抓起来,塞入嘴巴里。
咀嚼声巨大、坚定,带着不必要的力道。
那血肉于唇齿间碾碎、粘稠,肌肉被舌面与大牙挤压拉扯,特殊的声音如魔音穿耳。
……
后来就再也没有了秩序可言。
经过几日的观察,他们发现山神肉身像虽然已经坐化,但伤口是可以愈合的,就像是栩栩如生的人还活着,五脏六腑就可以正常运作一样——
伤口可以愈合,那么也许被割掉的肉也可以再生。
一旦想到这件事,那对于生的渴望、生怕落于人后分不到肉的恐惧就让很多人丧失理智。
“少割一点!”
“喂,你都没起疹子至于用那么大一块肉吗!喝点血得了呗!”
“我们这两个人呢,两人份!别吵!”
“前面的别那么自私吧,后面的分不到了怎么办?!”
各式各样的争吵声四起,后来不记得是谁第一个放弃了排队,在前面的人还在取肉时,一个箭步爬上了神台宝座,撞翻了供台上供奉的瓜果,在上面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一个人不守规矩,后面的人也就不用守规矩了,众人一拥而上,那山神像很快就被从高处翻倒在地,就像是落在地上的糖块,沾满了灰尘的同时,无数的蚂蚁再一次的聚集上来——
南扶光被一个急切靠近的人撞到了,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整个人退到了门槛外,她看着庙宇内趴在山神像上啃食的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为狼,为豹,为豺狗。
他们放弃了手匕首,只是用牙就着上一个人啃过的缺口轻而易举地撕扯下一块肉,咀嚼,吞咽,挂在腰间的石刻牌闪烁着绿色的光芒,像是黑暗之中潜伏的野兽之眼。
——南扶光想到了东极村,一拥而上的村民,被啃食得只剩下白骨的赵家圣祖,后来所有人都杀疯了眼。
和眼前的一幕完美重叠。
退出山神庙,站在阳光之下,南扶光浑身冰冷,纵使头顶三日环绕,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丝温度能够透过皮肤温暖她冰冷的血液——
抬头,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无幽。
他站在山神庙门前,面色苍白如纸,在他身后是奔走、抢食、失控的修士,而他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远远的望着南扶光。
那张平日总是静默对于情绪,习惯性少言寡语的脸上依然不甚多情绪,甚至不见恐惧,阳光将他的的长长睫毛投射阴影至眼底……
他看向她时,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怜悯与宁静。
南扶光感觉到心脏沉入静潭,周围的嘈杂声好像都被抽空,垂落于身侧的手动了动,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不去吗?”
无幽勾起唇角,轻咳两声,摇了摇头:“你不想我去,那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