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与荀远微之间早便相识,断断续续又有过接触,后来大燕建立,远微留在武州镇守边关的时候,他还和荀远泽请命去与武州相近的云州做过一年的太守,他不敢去武州,总是怕长公主觉得他别有用心,却隔几日便独自策马去武州寻远微。
有时是民间的新巧玩意,有时是自己酿的酒,有时是托人从南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君山银针……
旁人都以为他在弘文馆和戚照砚不和是因为文章学问上的事情,但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还有个缘由——戚照砚和荀远微被世人并称为“双璧”,这件事从少年时便一直叫他耿耿于怀。
卢峤施施然地朝远微拱了拱手,道:“殿下十四岁那年,在春日雅集上不慎失足落水,被臣的表兄所救,表兄以在水中救殿下时抱了殿下损了殿下清名去荀家提亲,但谁人不知他是早对殿下心存不轨,什么清名闺声,不过是托词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站在阶上的戚照砚。
戚照砚怎会听不出卢峤这是在用他那位陈姓表哥的事情暗讽自己?
但卢峤低头低得极快,两句话中间只是稍作停顿,便又和荀远微道:“臣失言了,是臣不晓事。”
荀远微本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便道:“无妨,小事而已,我也只记得当时先帝将他狠狠斥责了一番,此后倒是再没有见过他。”
戚照砚闻言,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他瞧瞧攥紧了手,他知道卢峤早年在颍川待过,也知道他后面去过云州做太守,更知道荀远微和卢峤之间或许有十几年自己不曾窥探过的过往,从朝政之事和交集上来讲,荀远微待卢峤更熟稔似乎也能说的过去。
可他,真的有些不甘心。
除了在荀远微这件事上,他似乎从来没有落败于卢峤过。
于是伸手扶住了门框,春和本在一旁瞧着,看见他这样,不免惊呼一声:“戚郎中,可是身体不适?”
荀远微立即转过头来看向他,环视了一圈,附近又没有长随。
卢峤瞧见,当即朝远微叉手:“殿下,臣去搀扶戚郎中回房便是。”
话音一落,救匆匆上了台阶。
戚照砚也不能当着荀远微的面直接拒绝,只好由着卢峤搀扶自己,还要说上一句:“多谢卢少卿。”
卢峤在他耳边道:“戚照砚,同为男子,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殿下的觊觎之心么?”
没有荀远微在场,戚照砚索性也不伪装了,拨开了卢峤的手:“那又如何?我只知晓殿下若要选翰林待诏,一定不会从九寺五监这种职能司部中选人,你说是不是?卢少卿。”
这话的确是在戳卢峤心窝子。
他入仕起,最开始是在云州做了一年太守,回长安后,在大理寺任了一年的大理正,再后来周冶的案子结束后便被外放去了河北道做观察使,一直到去岁才调回来做太府寺少卿,算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职能部门。
而选翰林待诏,即使不从翰林院秘书省挑,也只会从三省六部这样的中枢部门中挑。
年前听闻荀远微要选翰林待诏的时候,他也曾旁敲侧击过,只是远微当时就回绝了他,说他是个能做实事的,还是九寺五监这样的职能部门更适合他。
卢峤没有应戚照砚这句,见他脱了手,也便回身出了偏殿。
远微许是有些不放心,已经走到门口了,却被卢峤拦住了,“差点忘了说,臣今日来见殿下,实则是年前派去定州赈灾放粮的官员回京了,将一些琐事报给了臣。”
荀远微犹豫了下,但心中还是更记挂定州的事情,便将照顾戚照砚的事情交托给了春和。
她才和春和吩咐完,看门的长随便来通禀:“殿下,射声卫李将军求见。”
远微记得昨天在大理寺才让李衡带人去查了那些考生的下落,他如今一早来公主府,莫非是查出了些眉目,毕竟李衡这人,跟着她在武州那会儿虽说有些没正形,但做事是极为谨慎的,若无要紧的事情,大约也不会直接来公主府见她。
“传。”
李衡进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
荀远微嫌少见着他露出这副模样,也跟着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