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远微看着台阶下的人,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恍惚感。
一直到这场朝会结束后,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以长公主的身份登基成了历代以来的第一个女帝。
而萧琬琰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群臣的视野之中。
那日回去后,她便一病不起,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荀远微最后便让人将奏章全部搬到了蓬莱殿,每天陪着萧琬琰,只要她还是清醒的,便同她说说话。
她的住所,也在登基大典之后,从宫外的公主府换到了宫内的紫宸殿,如此一来,每日见萧琬琰也方便一些。
仿佛只有和萧琬琰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是那个荀远微,才可以短暂地脱下身上的这道“枷锁”。
就好像她们还在颍川的家中一样。
冬日里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雪,等到天放晴的那日,荀远微让戚照砚陪着她去了一趟京郊的山上。
她指着山下的长安城:“从这里可以俯瞰到长安城的全貌,我接替哥哥,成了这个天下的主人,可我也永远地被困在这里了。”
荀远微说着转头看向戚照砚,道:“我封你做‘昭远候’,便是希望你能昭我之心。”
戚照砚朝着荀远微躬身行了个叉手礼:“不论是在哪里,只要陛下想,臣都会永远陪在陛下身侧,并且,为殿下做任何事,臣都心甘情愿。”
荀远微朝着他抿唇一笑,而后主动将自己的五指同他的扣住:“此后千万载青史,提到我时,永远不能略去你的名字。”
戚照砚则回握得更紧,他的目光温和且坚定:“此后万载青史,如果不提及陛下,臣此生的故事,只字难讲。”
他说着单手接下自己身上的狐裘,为荀远微披在身上。
荀远微歪头看着他:“做什么?”
戚照砚弯了弯眼睛,缓缓道:“还君春衫。”
此时一缕风拂过,吹散了枯枝上的飞雪,隐隐露出枝干上一颗小小的、很不起眼的绿芽。
戚照砚垂眸看着荀远微,他想——关于心乱,他怪过风拂柳枝、怪过月色旖旎,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早在见到荀远微的第一眼,他的思绪便乱了。
于是他问荀远微:“陛下曾经答允过给臣奖赏,陛下可还记得?”
荀远微扬了扬眉:“当然记得,你想要什么?”
戚照砚慢慢凑近荀远微,合上眸子,温柔又克制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来。
很短,一触即分。
这是永和元年的初春,不知后世的史书会如何记载评述他们,但又有何妨?
毕竟,盛名之下,必有误解。
他和他的陛下,还有许多许多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