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阿池无声无息地奉命出坞,以不到十六的年纪入了红尘。面前新修葺好的锦鲤池子在她面前翻着粼粼波光,一条条肥硕锦鲤咕噜咕噜吐着气泡,处处彰显着岁月安好。
反差太过强烈,以至于荒谬的感觉铺天盖而来。
阮朝汐急促地深呼吸几次,松开手,把不自觉攥皱的信纸褶皱处小心抚平,原样收回信封,拢进手里。
她靠坐在新刷了漆的朱色小步桥栏杆边,仰起头,望着头顶遮蔽天日的梧桐树荫。
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遇到了桩桩件件的事都不寻常。她想静静地坐一坐,理一理纷乱心绪。
到处都在修葺庭院,耳边的嘈杂动静始终未断,时不时地从各处转来一两道小心翼翼的视线,她并不放在心上,仰头凝望着枝叶里露出的湛蓝天空,
才坐不到一刻钟,她感觉附近人来人往得不寻常。
回身瞧了几眼,赫然发现,出来时还毫无异常的梧桐树干下,此刻正在张起一面大网。
——正是她从前幼年时爬了几回树,荀玄微特意为她在树下张开的,垫了兽皮加厚的那张大网。
荀二郎君在时,嫌弃有碍庭院观瞻,早吩咐拆除了。不想今日她在木拱桥边仰头对树荫发了一会呆,这边不声不响地竟又装了回去。
阮朝汐惊异地打量了几眼。没有多看,转开视线。
她时时刻刻地被人盯着,只多看了一眼,便有人揣摩她的心意,替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在短时刻内装好张开的大网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仿佛她是被网住的小虫,眼看着她的同伴来的来,去的去,无声无息地消失,留在网里的她一无所知。
阮朝汐手里捏着傅阿池的辞别书信,回往书房方向的脚步顿了顿,不声不响,转身往反向走去,越走越快,直接穿过整片庭院,去南苑找人。
——
南苑于她并不熟悉。
居住在南苑的,都是已经长大的家臣。平日里沈夫人盯她盯得紧,她读了许多年的《女诫》,也会自觉地止步南苑。
自从李奕臣他们三个搬去了南苑,偶尔她有事想寻他们,也都是在主院里等。
但今日不同。
傅阿池于三日前无声无息地辞别,她失去了云间坞里最好的玩伴和朋友,却连一句去向都不可知。
手里攥着的辞别信如火焰烫手,她直接走到南苑高墙外。
“李奕臣!陆适之!姜芝!你们三个在不在!在的话回我一声!”
吱嘎一声,包铜木门从里面拉开了。
姜芝出现在门边,“十二娘找我们?”
阮朝汐意外地看着露面的姜芝。“只有你一个?其他两个呢?”
姜芝往旁边让了一下身子,露出身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