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也知道,查明你的母亲是她,于你并无多大好处。”
“白鹤娘子当年嫁入皇家,迎娶她的是旧帝宠爱之嫡次子,琅琊王。虽然琅琊王年纪尚轻,当年未封太子,但谁不知旧朝规矩,欲入东宫,先封琅琊王?你若公开和白鹤娘子相认,那你父亲是谁……就是摆明在台面上的事。从此之后,再无宁日了。”
耳边嗓音缓缓道来,阮朝汐不作声地听着。
她阿父是谁,她已经知晓了。
京城换了新天,元氏新帝替换了旧朝。往昔显赫门第灰飞烟灭,曾经的宗室贵胄成了人人喊打的田鼠,四处东躲西藏,至今生死不明。她身上留着旧朝的血,一旦暴露出来,也不知是何下场。
她母亲在雨中临别之前,附耳告知了她阿父,最后警告她道,“——听完就忘了。”
她哪里能忘了。
听完便入了心底。
“原来我的身世,三兄早知道了。”她倚靠在他膝边,轻声说,“瞒着我不告知,又是因为那句‘为了你好’?”
荀玄微不置可否,只专心替她轻柔地擦拭着头发。
“终究还是瞒不住你。”
擦拭得差不多了,指腹摸了摸,“发尾擦干,你这身衣裳倒湿了,赶紧换一身,”
阮朝汐听得清楚。但她今天觉得心累,人不想动,趴在他膝上动也不动。
温暖的指腹探过来,在她眼角处轻轻一抹。快速收回去了。
“我没哭。”阮朝汐道。
“确实没哭。”荀玄微捻了下指腹,干干净净。膝边枕着的少女,下颌搭着他的衣袖,头几乎要埋进臂弯里。外头的世道处处风雨,意外接踵而至,她显得难过低落,但并未被意外击倒。
他的目光柔和起来。“阿般处变不惊。”
阮朝汐觉得累,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扯了扯唇角。
“三兄,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能找出字眼夸我?吃饭也夸,喝汤也夸,只是没有当着你的面哭,也得了一句处变不惊。”
修长手指温柔地抚过她柔滑乌发,“在我眼里,你无处不好。”
阮朝汐偏要和他争辩,“你不知,刚才我独自沐浴时哭了的。我当不起你这句处变不惊。”
“私下里哭了又如何?”荀玄微托起她的下颌,仔细打量她两边眼角,隐约发红,不显泪痕。
“七情六欲,才是红尘性情中人。收拢得住,应对得宜。以你这样的年岁,已经是极罕有的事了。我十六岁时,不见得有你做得好。”
阮朝汐想继续绷着脸,但绷不住,唇角细微地翘了翘,弯出一点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