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财虚弱到已经拿不起汤碗了。
他趴在床边,狗一样攀着碗沿,努力想要喝药,想要减少自己的痛苦。
但却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无用功。
这汤药只是大夫随便开的药罢了。
这城里现在谁不知道得了瘟疫的人都活不长了,药石无医。
巧儿觉得自己敢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独自接近这土老财,给他送药,便已是仁至义尽了。
不见城外多少被家人扔出门外的病患躺在那乱葬岗里哀嚎等死,与他们相比,这土老财实属好命了。
而她所求的也不过是让土老财签下几张地契而已。
到时候等到她腹中陈郎的孩子出世,便是莫幸死了,这家产也分不到宗族其他人那里去了。
这样想着,巧儿便慢条斯理地与莫幸说了。
趴在床边艰难喝完一碗药的土老财闻言,面色不太好看。
本就因病情而瘦骨嶙峋,两颊都凹陷了,那张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已是一副病痨鬼的样子,眼睛都失去了焦距。
不过虽然病的脑子都不太好了,提及钱财的事情时,这土老财还是很吝啬,斤斤计较着自己的资产,口中反复计算着这段时间到底卖掉了多少亩田产。
整个人魔怔了一样,絮絮叨叨的:“前几日不是又卖掉一百亩良田?怎么就不够了?定是那买地的李家克扣了老爷我的钱!”
“我的钱……应当不止这些咳咳咳——!”
土老财心疼得咳嗽不止。
一副抠门到连命都不想要的样子。
远比不上陈郎的豪爽。
巧儿心中嫌弃,便撇过脸去,边假哭边倾诉自己这段时日来的不易,以妇人之身撑着整个莫府。
又说外面的物价已经因为饥荒和瘟疫疯涨,那百亩良田根本不够莫幸这段时间的药钱。
说到最后,巧儿懒得跟这个病的神志不清的家伙再费口舌,直接埋怨起来:“难道老爷是在怀疑我?我们夫妻本是一体,本该互相信任,却没想到妾身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老爷却如此待我!枉顾我一番心意!”
“这点事情都不肯,你还像个做丈夫的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要是嫌我花钱多,大不了就一纸休书,你我再无干系!”
听了巧儿毫不客气的斥责,原本还絮絮不休的土老财竟害怕似的沉默下来。
他已经看不清纸张了,却还是颤抖着伸出手,嗫喏着签了地契。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土老财恍惚地呢喃着,病入膏肓,半点生气也无。
巧儿捏着地契,冷冷哼了一声,这才满意。
如此,这莫家大半资产总算全到了她手中。
这土老财仅剩的价值便是乖乖去死了。
看着这躺在床上虚弱喘气的瘦削男人,巧儿只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