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好刚掌管中馈的时候就发现了,府里有刘管家坐镇,各处管事还算安分守己,但庄子里的管事就不一样了,一开始找各种借口不来听派,连账本也是一拖再拖,沈时好原本看在他们是府里的老人,打算给你们几分薄面,让他们在规定的时间重新整理好账本,显然他们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
前段时间她去暗中巡视过几个庄子,那些管事在庄子里一手遮天,克扣佃户的粮食,租金比府里定的更是高了三成,佃户们每年只勉强能够温饱,其实早就已经心有怨气,觉得是元帅府势大欺人,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这种情况没有整改过来,将来这些佃户的怨气会变成一把利刃落在沈家的头上。
这是经过父兄在余州被陷害之后,沈时好悟出来的道理,位高权重的沈元帅,最大的依仗就是百姓的爱戴,他们不能引起百姓对他们的误解。
大厅里已经站着二十来个管事,他们看到如今管事的是娇滴滴的大姑娘,心中更是带了轻视。
“陈管事,这半年你们庄子里的收成比之前还少了三分之一,账本也跟去年的没对上,你是在糊弄我呢?”
“邓管事,你送来的账本还少了两个月的,是还没捏造好吗?要不要我找人去帮你。”
沈时好矜贵端庄地坐着,手边是一摞账本,她捧着茶盏,连眼睑都不抬,声音冷静淡定,明耀动人的脸庞冷若冰霜。
她一个个地将他们的问题挑出来,然后静等他们的解释。
“大姑娘,收成不好跟小的能有什么关系,庄稼都是靠天吃饭,时节不好,收成自然就少了啊。”
“我们庄子里的账都是琐碎的,一时半会还没登记,这不是很正常。”
“大姑娘,您以前没管事不知道,夫人管事的时候,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各庄都有各庄的难处,大姑娘,不如还是照着以前的旧例,您轻松我们也方便嘛。”
言下之意,是她太挑剔,所以才导致现在大家都麻烦。
“原来你们的差事这么难,倒是我苛刻,难为你们了。”沈时好淡淡一笑。
“大姑娘,您马上就要出嫁了,其实二夫人也回来了,不如让二夫人来操心这些事,您安心出嫁不是更好。”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是管着府里采办的管事娘子。
沈时好笑了笑,“就因为我要成亲了,所以才要练练手,要是连几个管事都压不住,我以后还怎么做事呢,你们说对吧?”
“那您想怎么着吧,我们已经都尽力了。”陈管事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他还不信了,凭一个丫头片子,就能把他们这些老人都怎么样了。
沈时好很明白这些人是想法,他们早有一套收割油水的方法,既能糊弄上面的,又能压住庄子里的佃户们。
“陈管事,听说前不久有个农妇要告你的侄子?”沈时好淡声问。
“哪个小人在姑娘面前嚼舌根,这都是没有的事,那农妇贪慕虚荣要勾搭我傻侄子,勾搭不成反咬一口,姑娘千万别信外面的胡说八道。”陈管事立刻叫道。
“那陈管事怕什么,只管让那农妇去京兆府告状,她要是敢诬告,沈家也不会袖手旁观,为了证明陈管事的清白,我已经让人将农妇送去官府,你放心,只要你侄子是无辜的,府尹大人一定还他清白。”沈时好说。
陈管事的脸色顿时一青一白。
“我这人最是心软,也最是体谅别人,既然诸位管事都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有些事做不了,我就替你们做主,给你们重新挑个好去处,以后你们的差事,就交给副手去做,他们跟了你们有半年吧,我瞧着很是能干,账本也写得清清楚楚的,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了。”沈时好笑眯眯地说。
众人这下才恍然大悟,半年前沈时好安插到庄子里的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可是,明明他们都警惕着,没有将重要事情交给副手啊。
“大姑娘,你这么做,问过夫人了吗?夫人同意吗?我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以前还跟过老夫人做事的……”
“没错,你卸磨杀驴,求老夫人给我们做主去。”
沈时好神色骤然一冷,眼中煞气横生。
众人只觉得背脊发凉,这才想起来沈时好还有另外的身份。
她可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小将军,就算以前不在府里,就算是第一次掌事,那也是真真切切杀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