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字架大约两米多高,木质,垂满银色锁链,正被老实人版宁准老老实实地钉在一条四面围着栏杆的铁船上。
而架着这十字架的,仔细一看,竟也全都是长着宁准面孔的男人们,撒旦宁准一身黑衣,也在其中。
显然,这就是这处梦境里的所谓浸猪笼。
待会儿黎渐川应该是会被绑到这座十字架上,乘坐这条铁船漂去河心,再沉没。
“黎娘子,你也不要怪大家。”
村长宁准温声说道:“大家期盼这一年的巡查日已太久。村子里没有哪一年比今年更接近天梯之上,更有希望获得原谅与救赎。大家在今年是真的非常努力,约束着自己的欲望,控制着自己的行为,就是想要证明村子的干净漂亮。”
“你看往年那些巡查日闹出事的天使,村子里投票罚过哪个?”
“都没有!”
“因为闹出事的太多太多了,那时候大家是没有这个心去努力的。这怪不得谁,法不责众。可这一回,所有人都在齐心协力地努力,唯有你背离了大家,出了岔子,你说如何能不投票,如何能不罚?”
村长宁准眉目温润多情地望着他:“你放心,大家虽对你心有怨气,恨着你,但若你悔过,能证明自己与大家仍是一条心的,未曾背叛,那大家日后也绝不会再怪你了。”
“而且,这惩罚说白了,一半是因着众怒,另一半,也是要做给天梯之上看的。”
黎渐川听明白了点,故意问道:“村子里不想杀我?”
村长宁准一愣,笑道:“自然不想,也不能。先不说若是杀了你,村子里这么多闲汉该去钻谁的被窝,就说你自己,你又不是恶魔,只要仍是天使,便是你被沉进这条彼岸之河里关上成千上万年,你也死不了。”
“只是寂寞无边,却不知黎娘子如此旺的火气,却该如何忍受了。”
黎渐川瞥他,已经无力吐槽。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在铁船边扶着十字架的撒旦宁准突然转过头来,插言道:“村长,巡查日已经过去了,上帝重回了天梯之上,又不再关注下面,你说黎娘子浸猪笼有一半是为了做给天梯之上看,那就没必要了。”
周遭忙活的人闻言,都纷纷朝他看来。
村长宁准也眉头微拧,转去目光。
黎渐川则是眼皮直跳,撒旦跳出来为他说话,这算是什么发展?
撒旦宁准毫不在意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只直起腰来,继续道:“而且,我还觉着这次的事怨不得黎娘子,村子里对黎娘子的怨恨实在来得太没道理,怨错了对象。”
岸上围观的瘦小男人立刻尖声叫道:“怎么没道理!村里上下都为这两日巡查做着准备,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偏就他憋不住,坏了事,还要说我们冤枉他了不成?”
“一看你长相,就是黎娘子的姘头,这时候为他说些昧着良心的话也不稀奇!”
村长宁准还是一副好脾气讲道理的模样,对他道:“你若是村里的,便也是投过票的,你该赞成对黎娘子的惩罚才对。当时投票便定下了,没有反悔这一说,你现在说这些,是要怎样?”
撒旦宁准笑起来:“村长,我没有反悔,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你想明白了什么?”村长宁准纳罕道。
撒旦宁准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不,村长,你该问的不应当是这个,你该问我,我是怎么想明白的。而我的答案也很简单,它就在村子里,就在村子正中央的那棵结满了金色与红色果子的树上。”
村长宁准一怔,面露惊色:“你说的是禁树?”
撒旦宁准道:“没错。就是上帝栽种在村里的禁树,我吃了上面的果子。”
村民们立刻惊慌起来,吓得纷纷远离了撒旦宁准。
有人叫道:“你疯了!我们不被允许靠近那棵树,品尝那上面的果子,这是天神的命令!”
撒旦宁准大笑,看着那名村民,扬声道:“我亲爱的天使,你就不奇怪吗?我们堕落在这座村子里,拥有着千奇百怪的欲望,暴食,贪婪,懒惰,嫉妒……这一切狂热欲望,我们无法遏制,无法改变,困顿其中,却偏偏对那棵树上的果子没有丝毫好奇与食欲,这不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