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很快被腥臭之气淹没,脏污横流,血水满地。
欢喜河在榆阿娘口中虽是通往神国之地,可请神队的人却也并不避讳将脏污倒进河中。
黎渐川见状,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信奉这个说法的只有一部分欢喜沟人,另外有一些,却是不信的。
而水葬,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举行的,这一点黎渐川早就知道,若欢喜沟人都和榆阿娘所说一样,全是水葬,张秀兰十胎劫里的坟地又作何解释?只是她的幻觉,或十胎劫捏造的幻象?
显然不是。
所以当时听到榆阿娘这方面的话语时,黎渐川便没有尽信。而今这一问,不过是确认自己的判断而已。
只是黎渐川不明白榆阿娘扯这样随口问问就会被戳穿的谎有什么用。
思来想去,也只有引他对欢喜河投注更多关注这一点。可即便没有榆阿娘多言,这样一条横亘过整个欢喜沟,且明显不同于寻常河流的河,黎渐川也是早晚都要一探的。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需要闯关的玩家,想要足够多的线索,拼凑出足够完整的真相,便不得不去冒险。
接近凌晨三点,这条恐怖至极的巨蟒终于被剥皮完毕。
在红衣道长的指挥下,请神队众人站成一列,依次弯腰钻进了剥下的巨蟒皮里。
有一个个人身的进入,原本瘪在地上的巨蟒皮逐渐鼓了起来,好似又被重新填进了血肉一般。
黎渐川被安排在了队伍最前方,只隔一个人便是蟒头。
湿滑黏腻的巨蟒皮极宽,以季川一米八几的身高,盖在头背上,从两侧垂下,也仅能看到一道不足半米的缝隙。缝隙外透来外头的光景,与黑沉带红,腥臭无比的蟒皮内里迥然不同。
黎渐川撑着头背上的蟒皮,腾出手来抹了把脸。
这内里未仔细清洗,盖下来全是未干的血肉,血水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流下来,很快将他浑身上下浸透。恍惚间,黎渐川竟有种自己也在变得滑腻恶臭,逐渐与这巨蟒融为一体的感觉。
“画龙已成,还须点睛,”黎渐川看到一片红色的道袍衣摆缓缓而过,来到蟒头,“请点睛笔——!”
高声唱喏中,所有道长与刚赶到不久的嬷嬷俱列前方,低低诵念起字音模糊不清的经文。
黎渐川仔细听了一阵,发现这其实不太像经文,反倒像韵律奇异飘忽的歌谣,含着呓语,藏着诡笑,隐匿着密密麻麻的虫卵蠕动声,只需一道狂热的嘶吼一点,便会燃起癫狂的尖啸。
“不行……不能再听了!”
感知到精神的不稳,黎渐川及时止住自己探究的欲望,收敛过分敏锐的听力,专注去看红衣道长的动作。
异样尚未起来便被压了下去,没有拉黎渐川进入更深的幻象。
这也要归功于他此刻戴着的平光眼镜。
考虑到自己的精神状态一刻差过一刻,怕这次出门有什么意外,黎渐川便在出门前戴上了这副眼镜。
就算被发现是奇异物品也无所谓,欢喜沟最不缺怪东西,他已经找好了说辞。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个无缘无故赠与他的礼物,是否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潜藏着他还未注意到的危险。
而除了需要警惕的部分外,这副眼镜本身确实是很适合他越来越糟糕的精神状态。
“时机已至,点睛笔来!”
蟒头前的红衣道长忽地一声厉喝,周遭吟唱声立时如浪潮般骤然汇聚掀起,大如风暴,黎渐川当即便有了头晕目眩之感,眼角口鼻与耳内俱都涌出热流,似是七窍出血。
附近传来无数压也压不住的闷哼与痛叫,显然,请神队其余人也并不能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在这吟唱声由风暴化为海啸,摧枯拉朽前,红衣道长终于抬手,身形一颤,好似接住了什么。
如潮汐骤落,吟唱声倏然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