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模式下的手机不会再进出任何新消息,即便她误触什么,也不必惊忧。
她点开了罗颂的聊天框,对方头像旁红色数字之大让她唇瓣不可察地抖了抖。
消息的涌入如大坝决堤,铺天盖地而来,她屏着气,一条条回看。
她划得很慢,像怕错过任何一个字那样仔细地盯看。
消息实在是多,所以她看了很久,但再多的消息也有尽头。
等划到尽头,杨梦一卸了力一般松开手机,整个人往后,窝在了座椅上。
她阖上眼,回味对方字里行间的爱意,以及随之衍生的绝望。
杨梦一想,她才没有罗颂说的那么好,也并不值得被她这样爱。
她从乌长逃到祁平,从市内躲到边陲龙西,现在,又怯懦慌忙地跑到德国,抛下所有挂念她和她挂念的人。
从前两人遐想他日到外国领证时,自己说才不要第一次出国就是为了和某人绑定终身,这会儿再回望,倒像是一句谶语。
一语成谶,她第一次出国,是为了躲开罗颂,她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而已。
痛苦悲伤,歉疚羞愧,迷茫恍惚。
万里高空之上,杨梦一终于可以放任所有情绪的泛滥,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念罗颂了。
然而,一切已成定局。
可赤祼祼的定局在罗颂这也是滞后的。
她不知道那个下午的那通电话是她俩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不知道那场几乎将她敲碎的对峙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杨梦一决绝地抹去了家中属于她的痕迹,罗颂也始终盲目地不懈地寻找着她的爱人。
消息一条条地发,电话一通通地打,她甚至难得地抛下理智,在杨梦一公司楼下等她。
可从太阳悬空等到夜色稠浓,眼巴巴的她也没等到想见的人。
除此之外,每隔几天,她便去杨梦一的朋友那打听消息。
她知道自己的卑微很可笑,也明白自己的打扰很无礼,因此尽管声音被电子讯号压缩得有些失真,她的声音中,卑微之色依旧明显。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大抵是不忍心见她徒劳忙活,最后芯姐在她打来电话时,告诉了她杨梦一离开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罗颂忽然就失了声。
约莫两秒后,芯姐听到两声短促的从喉咙间挤出的无意义声符,之后重归死寂。
芯姐也没有说话,只听着听筒里急促的呼吸,像拖着铁链行过泥泞那样重重地传来,浑浊且滞重。
原来痛苦到了极致,就连气声也能让听者感同身受。
芯姐不忍心再听下去了,主动挂断了电话。
秦珍羽是很久之后才得知杨梦一的离开。
说来只是一次很寻常的邀约,她问罗颂周末要不要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而罗颂沉默良久。
若不是粗粗沉沉的呼吸声仍在,她几乎要以为对方掉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