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一夜的寒凉凝结成了露水,在荷叶边上不住地打转,又有几滴从枝头坠下,砸在树下之人的发顶上。
沈从白抻了抻脖子,后半夜守夜的差事这便算是告一段落。尽管是祝允的安排这件事让他心内有些许烦闷,但想到主上对他的信任,以及溪泠居里住着的是贺夫人,便也只能将这些小心思暂且压下。
只是沈从白这边好不容易办完差事欲要回自己的住处,便在鸣筝阁外的街角看到一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身影和他们打过许多次交道了,说熟悉十分牵强,但陌生也绝对算不上。
就是个十分惹人厌恶的家伙罢了。惹不起,还躲不掉了吗?沈从白不假思索地抬起一只手挡在脸前,朝着另一边抬脚就走。
却不想,还是被眼疾手快的秦知行拦了下来:“沈小哥,方便能聊几句吗?”
对方到底还是侯府世子,沈从白即便心内再对此人感到厌烦,面上也得摆出的恭敬样子:“不知秦世子有何事?”
“我有话要同贺长情说,麻烦沈小哥你进去传个话?”
沈从白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角。这话状似是在求人办事,可说穿了却根本没有留旁人回绝的余地,似乎一早料定他根本不敢拒绝。
若换做从前,秦知行还真就靠着世子的身份拿捏住了他,的确他不会也不敢拒绝。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许是想到主上已与秦家断绝关系,此刻的沈从白恶从胆边生,偏偏不肯遂了对方的愿:“对不住了世子,我手下的差还没办完。”
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壁,终于让秦知行认清了鸣筝阁这群人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的现实。秦知行一狠心,也顾不上他往日的威风,当街拦下了沈从白。
“我不管,外人只道是贺长情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可她又不曾和我这个兄长划清界限。”秦知行是真急了,什么话都不管不顾地往外蹦,“你们怎敢替她做主,私下拦我?”
这话真有点六亲不认的意味。便是早知秦知行的为人,沈从白也忍不住向他投去了讶异的眼神。如此这般的无耻,天上地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二人正在这边纠缠不清,便听有人急匆匆地从阁里跑了出来。
来至近前,左清清甚至还在喘:“小白,主上让他进去。”
鸣筝阁上下都知,主上与那一大家子一向不对付,尤其看这个草包世子尤为不顺眼。这回是怎么了?被夺舍了还是被人绑了?
沈从白和左清清交换了个眼神,企图从他那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奈何对方也只是耸耸肩,同样云里雾里的状态。
秦知行也没想到此行会如此顺利。虽然他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更看重迫在眉睫的急事,于是当即推开挡路的二人,往鸣筝阁里一头扎了进去。
“妹妹!”刚刚绕过影壁,秦知行就在眼前这条石子铺就的甬路尽头看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尽管是个背影,但不影响他立马将笑容堆了满脸。
这故意捏着嗓子的动静,着实令人反胃,贺长情甚至能感觉到不知从哪里来的阵阵阴风直往她脑门上吹。从前终归是她见识浅薄,如今才懂得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
“阿允。”贺长情侧身唤了一声。
下一瞬,隐在暗处的祝允便飞身而去。而秦知行只觉得有什么黑影自眼前一动,一把利剑紧跟着破空刺来,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就架在他的肩上。
“你你这是何意?”有贺长情在,秦知行便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发作。更何况,今日原是他有求于人。
贺长情转身将一物拍在了秦知行的身上,神色淡然,嘴上却并不饶人:“蠢货我见得多了,但上赶着找死的,你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