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赚些闲钱,自己去办报纸总要些资本才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也不想劳烦家中。”宁准一副受教模样,含笑回道。
李二太爷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将话头拉回:“新棠刚才帮你问得对,一年前四五月和两年前七八月这两个时间,确实就是朋来镇凶案最多,怪事也接连不断的时候。”
“其中老头子我还记着的,印象深的,只有三件事。”
“一个是两年前的挖脑魔案,和宁家那个宁来福的鬼上身之事,还有一个,就是新棠你去年的鬼上身假死案。”
挖脑魔案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是黎渐川和宁准想打探的,只是没想到如此轻易就从李二太爷口中听见了。
至于鬼上身,那个已经死在王曼晴手下的宁来福也曾被鬼上身过?
不等旁人再发问,李二太爷便已目露回忆,对黎渐川道:“你的事刚还说过,你自己也清楚,就不消多提了。”
“两年前的挖脑魔案忌讳太多,不好细说,这朋来镇也没有当真清楚这案子原委的人,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老头子我也不例外。你们若想知道,去找些旧报纸看,便差不多了。”
“这件案子,我们李家比旁人多知道的唯一一点内情,就是这案子的凶手其实是抓错了。”
“死的那个鬼面疮混混,并非真凶,真凶应当就是那蓬莱观的冯天德。”
宁准惊疑:“老先生有证据?”
李二太爷收起针对蓬莱观的一丝宿怨敌意,沉默片刻,道:“称不上是证据。若真有,他冯天德早就被老头子我报案抓起来了,哪还有这般逍遥?但这怀疑我既与你们说了,便也不是空口白牙,无端臆测。”
“这件事还是新棠他父亲告诉我的。”
“两年前的七月十五,镇上和蓬莱观刚定下领戒之事,这第一遭去的人便是新棠他爹。当时还没有药丸这东西,全靠他自己入睡,自然不安稳,法事半途被惊醒,悄悄一睁眼,就看见冯天德面前那香案上拜的不是别的,竟是一颗活生生还在跳动的人脑子!”
“回来他将此事告知我,怀疑那古怪年轻人的脑子便是被冯天德挖走的,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那尸体在义庄失踪,也是冯天德为了不让人日久起疑,瞧出多的蹊跷来,偷走处理了。”
“我本对这说法将信将疑,但法事后不过两天,我在教堂祷告,神便传下了意志,给了我制药丸的法子,称那颗脑子已被冯天德炼化,邪异非常,常人不能观看,日后再去,定要昏睡才行。”
“再过一日,新棠他爹便突然病倒了,在梦中呓语,亵渎神明,疯疯癫癫,还妄图自戕……直到吃了制好的药丸,才渐渐好了。”
“如此,便由不得我不怀疑了。”
宁准纳闷道:“李家既是这样与蓬莱观势同水火,冯天德又是个妖道,怎么还要同他去修新祠堂?”
李二太爷闭了闭眼,面露无奈:“两码事。我们须得敬着蓬莱观。”
这话委实矛盾。
但李二太爷显然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只又道:“最后一桩,宁来福鬼上身的事,其实也算不上多离奇,只是我始终觉着古怪,约莫是从未碰见过他那样来驱鬼,驱完之后,没鬼被烧,他自己却突然痴呆了的例子。”
“从前多正常一个人,自打驱过那次鬼后,便常自言自语,对着镜子讲话,还总是拉着别人,念念叨叨地说他脑子里多了一个人。在教堂住了一段时间,没有改善,就又上了山,去蓬莱观求道。”
“冯天德自然不会收留他,只给了一些道术典籍打发。”
“这么两年,偶有好的时候,可绝大多数时候都还是老样子,活又活不好,死又死不掉,也是个可怜人。”
说罢,李二太爷不知是从这话中想起了什么,眼神微黯,面露疲惫,向后靠在椅子上,摆手不说话了。
话问到这里,也已到了尽头。
恰好,回程稍慢的渔船在此时也终于破雾而出,遥遥望见了朋来镇的码头。
渔船停靠,岸上的随从纷纷赶来迎接,李二太爷似是没有兴致再同黎渐川多说什么,简单嘱咐过两句,递过药盒子,便带着老管家缓步走回教堂去了。
到此,黎渐川的心弦才算终于松下。
短短一场海钓,又是四号设套,又是三线汇集,又是应对最熟悉李新棠的亲人之一,实在是太考验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