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迩显然并非第一次听这样的话,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也或许有,只是他眼角原本就是红的。
李闻雯收回目光转头直视邱怀鸣,冷冷唾道:“那你也总结总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祖辈荫蔽有点事做的、靠侮辱妻儿有点存在感的败类?”
——邱怀鸣在邱家自己的企业“邱同”上班。“邱同”是邱家爷爷建立起来的,当前的主事者是邱怀鸣的大伯。
邱怀鸣面色一变向着李闻雯逼近一步,他紧盯着李闻雯,眼里尽是寒芒。李闻雯身体微微右侧,做好准备这一回要直接踢到他口鼻上去,争取踢掉他半颗牙。
弓弦即将崩断的前一刻,嗡——嗡——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响起。
邱怀鸣一瞥,皱起眉头。是个久未联系过的人。
“不着急,我们明天再聊。”
邱怀鸣抓起嗡鸣不停的手机,又反手拎起沙发扶手上自己进门时扔下的大衣,错开李闻雯走向玄关,留下一句阴恻恻的预告。
直至邱怀鸣轿跑的轰鸣声远去,邱迩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李闻雯密切观察着邱迩,徐徐开口,“邱迩,帖子上的事儿跟你说一声,那句话大概率确实是我说的——虽然我忘了。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如果学校有人因为这件事找你麻烦,你告诉我。”
邱迩仍不愿意直视“程松悦”,但终于向她说了一句不那么硬的话了,“我知道了。”
李闻雯沉默片刻,叹道:“你上去吧。”
她原本想向邱迩承诺,如果他不愿意去德国就可以不去,但话到嘴边又悻悻咽下去了,因为说不定明天早上起床程松悦就回来了。她能保证做到的事儿,程松悦这个废物估计是不能,嗐,不止不能,也许都不愿意。
李闻雯慢吞吞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几声闷雷以后,风雨声又起来了。她裹着浴袍立在窗边瞧着外面的大雨,内心又酸涩、又彷徨、又有种隐秘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2。
一夜风雨后,太阳难得在上午就出来了,几缕金黄从云罅间透出,穿过重重树影和落地窗玻璃,落在一个人的眼皮上,尾光又扫过另一个人微微支起的手腕。
“所以就说,做人哪,瞻前顾后最没出息。”李闻雯被阳光叫醒,盯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邱怀鸣,默默感慨。
她不清楚程松悦不与邱怀鸣离婚的原因,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太愿意与邱怀鸣大动干戈,否则出院第一天她就把他打服了,何至于一直忍他阴阳怪气,更何至于现在被他用小皮鞭下流地指着。
“我今天不上班,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你玩儿。”邱怀鸣用鞭尾来回刷着李闻雯的脖子。
“我跟你说过,在我恢复记忆之前,你不能靠近我。”李闻雯一字一顿这么说着,作势要起身,却突然顿住,她惊诧地低头望去,瞧见自己的脚踝被一根拇指粗的链条锁在床尾,脸霎时就黑了。
李闻雯本人睡觉是很警醒的——警校和两年的民警工作锻练出来的——但是程松悦不警醒,而她此刻正借住在程松悦的壳子里,受程松悦的体质所管辖。
邱怀鸣瞧见她垂头不语,露出重新占上风的得意。他缓步上前,缓缓扯松衣领,露出类似猫逗耗子的好整以暇的神情。
“太久没有听到你的叫声了,老婆,两个月实在是太久了。”
李闻雯直视着他,遗憾道:“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不长记性……老公。”
邱怀鸣眉尾的青筋微跳了跳,因为李闻雯嘴里慢悠悠的“老公”是如此不中听。
李闻雯盯着他,又谆谆提醒:“我要是你,就不会只锁一只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