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远听得出神。
程亦安没有打断他。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狗吠声远去,店里又重回寂静。
张明远如梦初醒,他抬起头,看向程亦安,眼神痛苦。
“当年我被医院开除,工作没了,妻子也跟我离婚了,我和我的父母蜗居在一间出租屋里,我爸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出门去打工。我想要赚钱还债,可是……没有了执照,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想到了当时一起赌博认识的一个在缅华人,他曾经说过,我的工作在缅甸能赚大钱。我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找找偏门搏一条生路。那人介绍我去一家缅甸私人医院上班。我就去了。
“当时他告诉我,我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给一些身份需要保密的人做做手术、治治病。结果我到了之后,发现他们给我安排的都是肾脏摘除手术,这时我就明白情况可能不对劲了。我当时就不想做了想走。可医院那边威逼利诱,一边说这些都是合法出卖器官的,我们是在做好事,这些器官流转到欧美能救很多人,我也能从中获得很高的抽成。一边又带我去看那边处死叛军的刑场故意吓唬我,我、我当时实在是没得选择,我想活着回去。”
张明远双手抱头,回想起当年的日子,似乎让他感到异常的恐惧和痛苦。
“介绍你过去的那个华人,你还记得他的姓名长相吗?”
张明远苦笑着摇摇头,说:“我记得也没用,你们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已经在后面的火拼中被打死了。那时候我刚刚拿到第一批抽成,那真的是很大一笔钱,比我在医院上五年班挣的都要多。我还想着,这么干个几年,不仅能把债还了,还能赚一大笔。结果那家私人医院幕后的老板在派系斗争中死了,医院也被炸了。我趁乱匆匆逃回国内。”
“这就是你在缅甸待了三个月之后的那次回国?”
张明远点点头,“对,我带着赚的钱回到国内,那些钱虽然看着多,但是还不够还我的债,而且……还债这个东西,你要不还,那就都别还,可是你一旦还了某一笔债,那剩下的债主就会跟鬣狗一样跟着你。我被追债的逼得没有办法,我又想到了缅甸。我就托缅甸那边的旧同事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新工作。”
程亦安冷冷问道:“你所指的工作,就是继续去为器官走私团伙卖命吧?第一次你是被蒙骗去的,第二次,你是主动参与的!”
张明远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长叹道:“是……我违背了我学医时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我不配再做一名医生。”
“你第二次返回缅甸,是为谁工作?”
“我不知道,”张明远深吸一口气,再次抛出了这个答案,“我真不是糊弄你们,是第二次我去的地方,是缅甸东北部的一个军阀驻地,那里都是雇佣兵,我被限制在卫生所里,除了做手术,都不能够自由外出,而和我对接的人,是个缅甸人,一直都带着面罩,我只有在做手术的时候才能前往手术的地方,而且……而且这帮人,和之前那个私人医院的不一样!”
他十分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他们……不把人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