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格儿见曹破延的脸色不好看,连忙讨好道:“王忠嗣的女儿我们带出来了,没让他们夺走。”
曹破延问道:“我记得当时抓了两个女人,你是怎么判断她的身份的?”麻格儿有点得意地回答:“我们带她们回万全宅后才觉察到,她身上的香气更浓一些。”说完他粗暴地捏住闻染的襦衣往两边一扯,露出粉红色的中衣,闻染尖叫一声,胳膊却被紧紧钳住,一股芬芳扑鼻而来。
曹破延打量了闻染一番,打了个手势,吩咐暂时把她带到旁边不远处的井亭,然后走到栈仓前。他敲了敲门。很快门缝拉开,一股刺鼻的味道先传出来,然后龙波不耐烦地探出头来,掀开嘴边的麻巾。
曹破延说现在这里恐怕已不安全,最好马上撤走。但龙波断然否定:“现在是装配的关键时刻,不能动——你确定靖安司已经摸过来了?”
曹破延道:“修政坊的万全宅,刚刚被旅贲军攻击,麻格儿的人只逃出来不到一半。所以你最好想想,最近的行事有无遗漏或疏忽之处?”
龙波很不高兴,他可是挽救了整个计划的功臣,这个没履行好责任的突厥人却在吹毛求疵:“喂,我和右杀贵人只是合作关系,可不是你们狼卫的部属,别这么盘问我。”
曹破延抬起手臂挡在前面,坚持道:“你的落脚点,你接触到的人,有没有可能和修政坊那座宅邸有联系?”
听到这句话,龙波的脸色变了变。他霎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这是绝不能宣之于口的。他反问道:“那座宅邸靠近曲江,是撤离时的备用地点,你们的人现在跑去做什么?”这问题问到了要害,曹破延也只能保持沉默。
两个人各有难言之隐,就这么僵持住了。龙波抓抓脑袋,无奈道:“好啦好啦,这一处货栈我是单独安排的,就算他们查到修政坊,也牵不出这处。这么说,你放心了?”
曹破延的手臂仍旧挡着。
龙波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草原的狼,疑心都像你这么重吗?——这样吧,这处货栈外围西头的旗亭下,有个病坊。那里常年聚着几十个闲散的乞儿。你雇几个守在周围,这样万一有可疑之人接近,他们能提前通知你。”
“乞儿?他们还干这个?”
龙波道:“只要给钱,他们干什么都成。”然后他俯身过去,低声对曹破延说了几句话,之后砰的一声把货栈大门重新关上——阙勒霍多的事,可不等人。
曹破延不喜欢龙波,但他必须得承认,龙波这个建议,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解决了警戒人手不足的麻烦。曹破延满腹心事地转过身来,正盘算着如何去找乞儿头目,抬眼一看,登时勃然大怒。
他看到麻格儿在井亭里,骑在闻染身上,兴奋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在修政坊时,麻格儿就已欲火焚身,刚才他挟着闻染一路逃亡,肌肤相蹭,香气入鼻,早已让他按捺不住。闻染扭动身躯拼命挣扎,可却阻挡不了粗暴的侵袭,只能哭着喊着“爹爹”,乞求那不可能会来的援助。
曹破延把麻格儿从女人身上拽起来,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这些事!还有没有轻重缓急了?
麻格儿红着眼睛,嗷地叫了一声,要去抓曹破延的肩膀。曹破延身子一避,一拳砸在他咽喉处,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麻格儿想起来了,加入狼卫的时候,正是曹破延教授他们搏击之术。
“现在货栈缺人手,你们三个都给我滚进去干活。距离阙勒霍多只差最后一步,别给我闲在这里惹麻烦!”
麻格儿悻悻地提起裤子,带着两个手下朝栈仓走去。闻染躺倒在地上喘息不已,胸口起伏,发髻被扯得乱七八糟。曹破延俯身想要把她拽起来,闻染却支起身子,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猛然朝他的额头砸去。曹破延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这女人居然还试图反抗。他闪身躲过,飞起一脚,踢中她的手腕。碎石一下子被摔到井口,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闻染这次真的绝望了。眼前这家伙的杀气,远比熊火帮的混混和刚才那头猪要浓烈得多。她揉着手腕的剧痛,看着这个男人缓缓把手探入怀中,颓然地闭上眼睛。
不料曹破延拿出的不是刀,却是一个便携式的黄杨木盒。
木盒打开后,左边是一个熟皮墨囊,右边嵌着一管短小的寸锋毛笔和一卷毛边纸。这是专为远途商旅准备的,以盒为垫,可以在骆驼或马背上书写。
曹破延一言不发地把毛纸摊开,把墨囊里的墨汁倒出来,用井水冲开,然后把毛笔递了过去。闻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肯接。曹破延把毛笔又递了递,用生硬的唐话道:“你就要死了,给自己的父亲留份遗言吧,不然他一定很伤心。”
这一番话,让闻染如坠云雾,这是什么意思?
曹破延知道,她很快就会落到右杀贵人手里,下场一定极其凄惨。可刚才闻染哭喊着叫“爹爹”的模样,似乎触动了他心中的某一块东西——不是突厥狼卫的心,而是一个父亲的心。
这个女人是右杀贵人的猎物,曹破延即使心中反对,也不可能违背命令把她放了。他所能做的,只是让她留点遗言罢了。
闻染忽然反应过来,这些胡人和熊火帮根本不是一路,他们显然是把自己误当成了王韫秀,而且打算杀了她。闻染急忙喊叫着说我不是她!我不是她!我叫作闻染。
可曹破延根本就不信,他认为这姑娘只是找借口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罢了。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噗”的一声插进墨盒里,表示不要徒劳地挣扎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写下自己人生最后的话语。
闻染咬住嘴唇,再度握紧了毛笔,眼眶里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两个时辰之内连续被绑架两次,心力交瘁,现在又被逼至这种绝境,她已经撑不下去了。疲惫、惊骇和对死亡的恐惧同时袭来,摧垮了她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