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挑眉毛,毫不在意的样子,瞥着上首那歌伎道:“小红,近几日有没有新曲儿?”
小红是私倡,平日靠客人打赏过活,眼力见儿极好,顿时笑道:“哎呀,高都管没有新曲儿,奴奴哪里有新曲儿?是不是高都管要打赏奴奴一阕新词了?”
高云桐看看乔都管:“没事,我跑不了,也不用跑这是靺鞨的地界。倒是久别重逢,他乡故知,难道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我新作了一阕《千秋节》,是小红最擅长的调子,你不来听一听?”
小红立时对乔都管说:“官人这可一定要听一听。”眼风一斜,顿生妩媚。
乔都管这个人什么都好,唯有“色”字一关过不去。
再想想高云桐逃也逃不掉,也不像想逃的样子,说不定他另有攀援,所以不必畏惧;而自己恰恰是人生地不熟的,来析津府的目的是为义父进一步阿附上新太子幹不思,若冒失于不该自己多管的闲事,反而给义父帮了倒忙。
于是决定还是后发制人,先探探高云桐的口风再说。
于是,乔都管笑眯眯看着媚嗒嗒的小红:“难得见红颜一笑,意醉心迷,正是古人说的‘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洗耳恭听呢。”也颇好转文。
小红对高云桐努努嘴:“喏,高都管,就等你了。”
高云桐也不言声,要了纸笔,写了一曲《千秋节》,小红看了一遍,击节道:“真是词曲缱绻,我试试。”
调好柳琴琴弦,舒开喉咙唱起来。
曲子配着词,果然曼妙非常。
高云桐笑道:“此曲当配荼蘼香酿。”看着乔都管再次问:“不与我一起喝一杯?”
乔都管忖度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在众人喝彩中,小红再次唱此新词曲,琴声、歌声柔婉绕梁,乔都管不自知中已然为人所醉、为歌所醉,警惕心少了大半,醺醺然间举杯问高云桐:“高兄弟如今在哪里高就?”
高云桐也是一派醺醺然的模样,与他碰了碰杯后一仰而尽:“谈不上高就。大帅给我这支队伍,让我带着往黄龙府去做厢兵,士卒们大半是南人,受不了那苦寒,说无论如何先到富饶地方看一看。”
高云桐被郭承恩要求带着一支队伍去黄龙府的事是有的,但是中途脱逃,离开既定的线路却到了幽州,怎么都说不过去。
乔都管与高云桐有些军旅里相处的情分,对他不至于多恼恨,自然“理解”高云桐也不愿意在极寒的黄龙府那里受苦。他笑道:“然后呢?”
高云桐低声道:“到了析津府,突然发现刘令植是半个老乡。他是冀王的老师,很肯帮冀王。”
然后声音越发低:“其实靺鞨的汗王内里更想用汉制,但帝王心术岂可揣测!我只知道冀王和刘相公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乔都管不由挑眉,但沉吟了一会儿只问了句没太大用的问题:“是半个老乡?”
高云桐起身弓着腰,凑近乔都管的耳边:“我是阳羡人,他是广陵人,他老师是姑苏人,虽然隔一条扬子江,但共饮长江水的,连话音都是相似的。他也不容易,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才在这里立定了脚跟,见同饮长江水的老乡,自然交谈甚欢。”
看起来得意洋洋,宛如攀附到了好粗一条大腿。
乔都管酒也多了,理智还有些,但拐着弯的事就想不清了,摇摇头说:“这个危险!”
“为何?”
“你不晓得么?刘令植是冀王最尊敬的老师,冀王……你不是得罪过他么?”乔都管抬抬下巴,“忻州城外,你好容易逃出去,只怕冀王对你恨之入骨了吧!”
“这……”高云桐面上失去了笑容,期期艾艾道,“我不与冀王见面不就是了?”
乔都管摇摇头:“风险太大了,万一碰巧遇上,你觉得刘令植再顾念老乡,还能强过帮扶自己的得意门生去?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一起拜太子的门!你聪明,若是能替大帅多争得一些好处,大帅对你的小过也会既往不咎的。”
高云桐知道乔都管并不蠢笨,所以也不能显得急于求成,因而只皱着眉说:“干系太大,我得再想想……”
“想吧。”乔都管说,“说实话,也是咱们哥俩处得不错,我给你指条明路。”
又捅了捅高云桐:“诶,那叫小红的小妞儿,肯不肯跟人回家的?”